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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普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臟,魔音不斷地入耳,令他簡直覺得自己的鼓膜已要破裂,心臟也在瞬間被壓縮,原東園痛苦地嘶吼出聲,在石室之中亂竄,但那魔音無孔不入——
這石室曾經是他的保護,現在卻已變成了他的牢籠!
原東園只想逃離!
他衝到了門口,啟動了機關,從巨大石門之後一瞬間躥出——
天光刺目,他就好似一隻見不得人的老鼠一樣,在驟然看見這明亮的天光之後,竟是雙膝一軟,又跪在了地上,一口一口地吐著血。
他嘶吼道:「是誰——究竟是誰——!」
究竟是什麼人與他作對,讓他走火入魔!
原東園抬起了頭,就瞧見了一個綠眼睛的姑娘。
這姑娘十分年輕,又十分美貌,眉眼如水墨畫一般,卻有一雙與這種極其東方的長相極不相符的綠色圓眼睛,就好似是兩顆綠寶石在點綴一般。
這姑娘驚奇地瞧著他,忽然一下就笑了,笑得是又驚喜、又得意。
她指著原東園,驚喜地像是一個抓住了漂亮獨角仙的小孩子:「你們瞧!他果然走火入魔了!」
原東園又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然後他就發現……圍觀他的人,還真是不少。
楚留香十分驚奇地盯著原東園,又從地上撈了一隻立下大功的音樂蟾蜍,只道:「居然如此有效……這種聲音居然可以穿透如此之厚重的石門!」
溫玉道:「所以說科學是第一生產力嘛……」
楚留香:「?什麼意思?」
溫玉道:「我的意思就是,有的時候,讀書真的很重要呢。」
楚留香勾唇一笑,伸手摸了摸音樂蟾蜍的小腦袋瓜子,蟾蜍歪了歪頭,發出一聲十分明亮的「孤寡」!
楚留香附和道:「你說得實在很對。」
這二人旁若無人的在這裡探討一些關於讀書有用論的內容,那一頭的原東園卻已牙呲目裂,簡直要氣死了。
他捂著心口,勉強站了起來,厲聲喝道:「來者何人,為何要擅闖我無爭山莊,武林之上,可是已沒有王法?!」
許是因為這人裝了幾十年的清流,說起「王法」這種話來,竟是連一絲一毫的害臊都無,還有一股正氣凌然之勢,令人忍不住都要覺得,花滿樓的眼睛、蝙蝠島的事情全都與這人無關了。
原東園、原隨雲父子二人,在道貌岸然這一方面,到真是的一脈相承。
溫玉斜眼瞧了一眼這人,冷哼一聲,連句話也不想同他講。
花滿樓神色淡淡地瞧著原東園。
他負著手,朝前走了兩步,竟還朝著原東園作了一揖,這才淡淡開口道:「在下江南花家,花滿樓。」
原東園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兒子做了什麼事情,連原忠這個老忠僕都曉得,做爹的難道還能不曉得?
原東園厲聲道:「我兒子呢!」
花滿樓道:「原少莊主已死。」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令原東園神色大變,一瞬間連站都站不住,捂著心口,連著後退了三步,面上也像是在瞬間老了十歲一般,憔悴非常。
花滿樓仍站在原處,瞧著這老人。
這老人現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失去了兒子的父親。
但是在二十年前,在他還剛剛七歲的時候,這老人卻只因為見不慣天下有其他的孩子雙目健全,就一路從關中到了江南,用一種最殘忍的法子,熏瞎了他的眼睛。
往後的二十年,原東園每一次聽見他花滿樓的消息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
反正絕不可能是愧疚的。
他或許每次聽見花滿樓的消息,心裡都高興得很。
這世上的確就是有這樣一種人,在自己不幸的時候,就一定要找一個幸福的人,將他也拖入不幸的深淵,只要看著有人和自己一樣的慘、有人比自己還要慘,那他們自己的不幸,好像也沒有那樣的難以忍受了。
花滿樓雖然總是認為這世界是美好的,但他也從不否認,這美好的世界裡,就是有這種比蛆蟲還要噁心的東西存在。
通常情況之下,他瞧見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總是會心生同情的,但面對原東園,他就完全提不起這種同情來了。
他只是淡淡道:「原老莊主,別來無恙。」
自我七歲一別時,別來無恙啊?
原東園的雙眼似乎也已渾濁。
聽見這話之後,他的雙眼之中驟然迸射出一種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花滿樓,冷冷道:「人人都說花七公子是個活菩薩,以德報怨,可我原東園看來,你實在是道貌岸然,睚眥必報!」
溫玉:「…………」
為什麼惡人總是那麼喜歡先告狀呢?
不……倒也不是惡人喜歡先告狀,是他們從來都認為,自己去傷害他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他人反過來傷害自己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全然的以自己為中心,就會缺乏最基礎的、換位思考的能力。
這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殘疾,一種心靈上的殘疾。
花滿樓聽了這話,似乎也覺得十分驚奇,他微微皺著眉,盯著原東園瞧了半天,發現他……居然是認真的。
花滿樓:「…………」
花滿樓神色轉冷,語氣已罕見地有些冷硬了:「花七乃是一屆凡人,又怎可與菩薩比肩?只是原老莊主有一句話錯了,饒是觀世音菩薩,也絕不會如此以德報怨,這種好事做得多了,蝙蝠島可能就要多出好幾個了,這豈非是江湖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