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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描淡寫地說著,語氣是如此的輕快。
但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好似是一個重重的鐵錘,一下一下地敲擊在了花白鳳的心上。
花白鳳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已扭曲了起來,她的嘴唇囁嚅著,忽然發出了一種恐怖而悽厲的慘叫:「不……不……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溫玉小姐置若罔聞,繼續道:「其實呢,貓妖之血可以令死人復活,不過是我騙你的啦!」
花白鳳牙呲目裂!
她尖聲道:「我殺了你——我殺了你——!紅雪,你聽到沒有,她居然這樣對娘,她居然這樣對娘,你還在等什麼,快點殺了她,快點殺了她!」
狂怒已經淹沒了她的理智,讓她說出了極端錯誤的話,傅紅雪渾身顫抖,幾乎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逃離這地獄般的場面。
然後,他聽見溫玉姐姐冷不丁地說:「我要殺了葉開。」
葉開?
葉開是誰?
傅紅雪茫然地想:這時候……為什麼要說出一個全然與此事無關的陌生人的名字呢?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母親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空氣之中忽然寂靜得可怕。
傅紅雪茫然無措,去看母親的臉——他看見了一張驚恐的臉。
那種驚恐……應該如何形容呢?
他從未見過母親露出這樣的神色,雙眼之中透出絕望與恐懼,好似是她的心被用一柄彎刀活生生的剜出來一樣痛,她的臉忽然扭曲得像是地獄裡的厲鬼,每一根皺紋,每一條肌肉里,都爬滿了冷汗、爬滿了絕望。
傅紅雪忽然覺得手腳冰涼。
其實他並沒有敏銳地意識到什麼真相,他只是覺得——就算是我死了,母親也絕不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所以……葉開究竟是誰……?
他的手忽然緊緊地攥住了,指甲惡狠狠地摳著他的掌心,但此時此刻,那種疼痛卻也無法將他內心的慌張所掩蓋。
花白鳳劇烈的喘|息著,冷汗順著她的額頭滾落。
她的聲音像是聲帶被揉碎了之後又重新接起來塞到喉嚨里一樣——
「你……你說……什麼……」
溫玉冷酷地道:「你惹了我,我要殺了葉開。」
花白鳳的聲音好似在漏風:「你……你怎麼知道……葉開……」
溫玉小姐無情地笑了,道:「誰知道呢,可能我只是聽見葉開這兩個字不喜歡,我就要把所有叫這名字的人都殺了也說不準呢。」
花白鳳驟然瘋狂,尖利叫道:「不行——不行,放過開兒,放過開兒!我死!我死!」
花白鳳此時此刻已全然的失去了理智,她渾身顫抖,連沖開穴位這件大事都已忘了,她心緒激動,胸口處還有剛剛一點紅用斷劍撩開的一道口子,不住的涌血……但她竟絲毫不在意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肝寶貝,自己的葉開,被發現了。
其實溫玉要葉開的性命做什麼呢?她和花白鳳不一樣,她知道小孩子是無辜的,葉開的快樂與幸福雖然是建立在傅紅雪的痛苦之上的,但這事……他是一丁點兒都不知道的。
這齣真假少爺的鬧劇,本就和兩個孩子無關,溫玉怎麼會去殺葉開?
她說出這話,只是想要刺激一把花白鳳罷了。
本來,她沒有想用如此激進的辦法,但花白鳳教唆傅紅雪殺她,以至於讓所有的事情全都失控了……既然如此,那就直接下一劑猛藥吧,快刀斬亂麻,最為合適!
只聽溫玉小姐冷冷道:「我要你的性命做什麼?」
花白鳳卻全然不管不顧,她要是能跪下,一定現在當場給溫玉磕十八個響頭都不嫌多,但她跪不下來,所以只能淚流滿面的懇求。
她慌張得要命,幾乎是口不擇言地道:「你……你不是很喜歡傅紅雪麼,你把他帶走吧,放過開兒……放過我的開兒……!」
傅紅雪如遭雷擊。
他忽然聽不懂花白鳳在說什麼了。
他只是本能般地喃喃道:「母親……你……你……」
花白鳳厲聲道:「住嘴!!要不是你在河畔上遇見這女人,我難道會有今天麼!你……你根本不是我的兒子,我的開兒、我的開兒不能有事……絕不能有事……!」
說完這話之後,她自己也愣住了。
屋子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盯著花白鳳。
這個被小心翼翼地隱藏起來的秘密,猝不及防,被她直接說出了口。
傅紅雪的雙眼早已通紅。
他聽見了,他什麼都聽見了。
他整個人都好似已靈魂出竅。
他還蜷縮著,溫玉姐姐還抱著她,傅紅雪忽然掙扎著站了起來,呆呆地、怔怔地看著花白鳳。
花白鳳並沒有看他,因為她在逃避。
她之所以想讓傅紅雪死得不明不白,就是因為……如果真相當著他的面被揭穿了,那麼連她自己都已無法面對她。
所以她避開了傅紅雪的目光,也一句話都不打算跟他說。
她的心裡只有她的親生兒子。
傅紅雪臉上的每一條肌肉,忽然都因為痛苦而扭曲起來。
他忽然覺得很惶恐,巨大的痛苦將他淹沒,他還沒來得及去絲毫這到底意味著什麼,他的心痛全然是一種生理上的心痛,他已覺得自己就要這麼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