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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玉點點頭。
解決了一件事情,接下來就是去吃飯了,今天他們定的是江南名樓「醉香樓」的包間兒。等到了門口,極其守時的中原一點紅已在包廂里等著了。
晚上的菜色里果然有花滿樓先前說過的那一道「酒香金花菜」,新鮮薺菜與豬肉、馬蹄一起剁碎,用薄如蟬翼的混沌皮兒包了煮,放在雞湯里呈上來。
雞湯鮮亮極了,飄著點兒油花,撒上翠綠翠綠的一小把蔥花,色香味俱全,在這陰冷的冬日裡吃上一碗,實在是叫人暖得背上都微微冒汗。
另有一爐熱烘烘的暖鍋子,裡頭煮了不少貴重的食材,什麼蹄髈、草雞、麻鴨、鵪鶉等等,小火慢慢煨著,吃上個把時辰,裡頭的東西煮的軟爛,湯汁卻更香濃了。
這麼一桌子菜,做東的自然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啦。
七公子要盡一盡地主之誼,這誰能擋得住呢?
而且今日一點紅居然多喝了兩杯酒。
溫玉算是發現了,學劍的人,與旁人都是不同的。
陸小鳳是個無酒不歡的人,每一頓多少都得喝一點兒,而花滿樓呢,對品酒也很有心得,各地不同的泉水、不同的米啊花兒的,釀出的酒是什麼味道,他能如數家珍。
而且,他在京城的住所百花樓的小院裡,還埋著幾壇自己釀造的「百花釀」,說是等明年開春了之後,與大家一同踏青遊玩的時候帶去喝。
但劍客們卻全然不同。
葉孤城,滴酒不沾,連茶水都喝,他口味極其清淡,入口的只有白開水。
而一點紅雖然偶爾喝酒,卻也十分克制,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劍客的手要穩定,控制力要精妙,酒會消磨人的意志,會使得自己無法精確的控制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故而不能多飲。
溫玉聽完,久久不語。
劍客們好似都是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一種精妙的機器去愛護的。
她忍不住想起了葉孤城……的身體。
她曾在葉孤城給自己上藥之時,闖入了他的屋子,見到了他精赤的上身。
他的皮膚冷白,肌肉分明而流暢,手指很長,骨從肉中凸出,指甲修剪的非常短,從上到下,有一種標槍般的冷漠與高遠,皮、骨、肉忍不住收緊之時,一種獨屬於江湖客的獸性血氣,又自皮膚的每一個毛孔之中滲出。
甚至連那個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劍客荊無命也是如此的。
溫玉一眼瞧見那黃衫的冷漠劍客,就知道,這個人吃飯,也一定是不喝酒的,一口都不喝!
但劍客一點紅今日居然主動舉杯了!
還主動敬酒給溫玉。
酒是溫酒,暖洋洋的,一點紅臉上無甚表情,對著溫玉舉起了酒杯,溫玉小姐本喝了幾杯酒,此刻臉上正有點紅撲撲的,見他這樣,也舉起了酒杯。
一點紅那雙死灰色的眸子凝注在溫玉面上。
他道:「溫玉,你很好。」
溫玉驟然被誇,笑得露出了酒窩,朝他眨了眨眼,道:「紅兄,你當然也很好啦。」
前任殺手沒說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轉而又對陸小鳳敬酒,沉聲道:「陸小鳳,你也很好。」
陸小鳳哈哈大笑,道:「那可不!」
然後又是花滿樓,他可真是誰也不落下,端水大師。
一口氣喝了數十杯秋露白,一點紅的雙眼依舊清明,臉不紅心不跳,心情似乎很好,平日裡都不言不語的,今天居然還能淡淡地插幾句話了。
溫玉要做簪子,所以明天大概也早走不了,今夜也就不急著睡覺,這一頓飯一直吃到了深夜裡,眾人這才往客棧裡頭走去,準備睡覺。
卻不想,這半路之中,卻又出了差錯。
差錯之一來自於一個姑娘。
這姑娘的手巧得很,指尖擷著數十枚繡花針,直衝陸小鳳的面門去了。
陸小鳳面無表情,伸出他神乎其神的「靈犀一指」,一枚不拉的擷住了這數十枚繡花針。
這姑娘就自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這是個相當漂亮的姑娘,看上去溫溫柔柔、又很羞澀,她一見到陸小鳳,臉上立刻飛起了兩片紅霞,可手上的動作竟還狠辣得要命,繡花針如銀河飛梭一般,朝著陸小鳳飛去,而陸小鳳竟也不動氣。
他的手指比這些美麗的銀河還要更快。
擷完了針,陸小鳳撇了撇嘴,臉也板了下來,對那姑娘道:「你不好好的在神針薛家呆著,跑出來做什麼?你跑出來也就罷了,又做什麼要把我紮成個刺蝟?」
那姑娘哼了一聲,朝陸小鳳吐了吐舌頭,道:「你這死人,說好來找我,都是鬼話,我看你活該變個大刺蝟!」
溫玉:「…………」
溫玉明白了,這是陸小鳳身上那些比繭還多的紅線里的一條。
她撓了撓頭,裝作沒瞧見,只是對花滿樓說:「時候不早了,我真的好睏,我們先回去吧?」
花滿樓也很有眼力見。
至於一點紅……他雖然認為陸小鳳也很好,但對陸小鳳身上的桃花是絲毫不感興趣的。
所以他瞧都沒瞧這小情侶打情罵俏的場面一眼,揚長而去。
陸小鳳負手而立,踱步到了那姑娘的跟前,姑娘裝作沒瞧見他,低下頭玩自己的手指頭。
陸小鳳:「薛大小姐~」
這姑娘就是神針薛家的大小姐薛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