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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令為指揮使斟了杯熱茶,輕輕放在指揮使身側桌面上。
「不過通往邊關以及雲城的官道尚且太平。」花如令隻字未提朝政,卻句句都是朝政,「雲城中的大夫比之以往多了些,藥材的需求也更大,不過城中井然有序,想來應當是父母官頗有手腕之故。」
雲城前幾個月爆發疫病,兩位皇子雖然因為奪嫡之事鬧得不可開交,但到底在這位聖上的壓迫下沒人敢對受災的地方做什麼手腳——聖上會冷眼旁觀縱容兩個兒子明爭暗鬥地如火如荼,卻絕不會允許兩人在國家大事與百姓安危上犯渾。
「西南一帶……」
花如令的聲音很溫和,雖然年過不惑有些體態發福,但這更讓他整個人藏起了年輕時的稜角,越發圓潤親和起來。
他朝著指揮使娓娓道來那些或許有用,或許無用的事情,但這些都是變化,只要是變化,便是指揮使需要知道的可能成為變數的存在。
再過去的幾年裡,花如令每隔一季便會向晏鴻音寄去一封私信,今日是他離開鎮撫司後第一次再度見到指揮使親臨。
而依照他對金陵城的熟悉與把控,卻完全不知道氣質如此鮮明危險的指揮使,究竟是在何時,又是以何身份進入到金陵城中的。
指揮使靜靜聽著,整個人如同一把出鞘的繡春刀一般冷硬鋒銳,深不可測。
「武林中倒是沒有什麼大事,只是羅剎教的動靜有些奇怪。」
花如令說著,然後原本的緊張與敬畏在漫長的敘說中散去了些許,不由得看向一旁的指揮使。
看著看著,他竟然覺得指揮使露在面具外的半張臉,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一直坐在那裡沒有絲毫動作的指揮使轉了轉身子,看向花如令:「如何奇怪?」
指揮使的聲音低沉森冷,帶著警告的意味。
花如令猝不及防對上那雙深邃冰冷的眼眸,呼吸一滯,連忙移開視線,回道:「羅剎教的教主應當就在金陵城中,並且羅剎教教眾在昨日突然擄來了不少人關押在了一處宅子裡,宅子的門上被印了魔教絕殺令的標記。」
西方魔教的絕殺令並不常見,但只要是印上絕殺令的地方,便意味著羅剎教不惜一切代價,勢必屠其滿門,雞犬不留。
自打西方魔教進入中原,絕殺令還是第一次出現在中原。
「不過若只是如此,倒也算不得奇怪,畢竟魔教做派向來如此,但……」花如令頓了頓,有些費解道,「此番羅剎教行事卻是十分的高調張狂,也因此幾乎金陵城的勢力都知道羅剎教抓了哪些人,就像是被特意展示出來一樣。」
指揮使眸光微動。
玉羅剎並不是一個會閒到沒事找麻煩的人,至少在他對晏鴻音還興趣滿滿的時候不會,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在某件事上踩到了他的底線,徹底惹惱了這隻從來都不是什麼善茬的猛獸。
——他在殺雞儆猴。
只不過,殺的是什麼雞,又是在儆哪一路猴,就只有身處殺局中的人才知道。
「在什麼地方?」指揮使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摩挲著。
「什麼?」花如令一時沒反應過來,問出聲之後才在指揮使的注視下明白過來,說出了一個地址。
指揮使點點頭,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玉羅剎今晚……也出了門。
***
當那團霧氣出現在前廳里時,所有被綁在椅子上的人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於他們而言,對玉羅剎的畏懼和恐懼已經刻入了骨髓里。
玉羅剎沒有刻意放輕自己的腳步聲,反而那一下一下的聲音在寂靜的廳堂里就像是踩在他們的心尖上。
「唔~該怎麼說呢?」玉羅剎的聲音仍舊是那般詭異莫測,忽遠忽近,似男非女,聽著有種兵戈交錯的刺耳感,「諸位,好久不見?」
這些被綁著的人里,只有四個人沒有被塞住嘴巴。
「教、教主……教主饒命教主饒命啊——屬下不是唔唔唔——!!」
最先頂不住玉羅剎殺氣壓迫感的不是看似柔弱的女人,也不是身材瘦小的老頭,而是一個八尺有餘的壯漢。
白霧包裹著的手掐住了壯漢的脖子,猛然間用力之大讓壯漢吐不出一個字來。
「這麼急做什麼?」玉羅剎似乎輕輕悠悠地笑了一聲,只不過那笑聲卻帶著刺骨的涼意,「本座對你們過家家的小把戲不感興趣,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同你們浪費。」
「三個問題,先回答的人,本座賞他一個痛快。」玉羅剎放開扼住壯漢脖頸的手,那上一息還在求饒的壯漢,下一瞬已然抽搐著軟倒在地上,喉骨被捏碎,氣息雖微弱卻仍尚存,「莊子外埋全屍的地方不多——」
玉羅剎在主座上坐下,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像是很感興趣一樣,慢聲問道:「有誰想自告奮勇嗎?」
半晌的死寂之後,有人試探性開口:「敢問教主想知道什麼?」
「無趣的回答。」玉羅剎低喃了一句。
下一刻,幾根銅釘直直朝著說話的那人射過去,準確無誤地釘入眉心,丹田,雙膝,雙足,哪怕這人在悽厲的哀嚎聲中瞬間變成了一個血葫蘆,連帶著綁縛的椅子一起在地上痛苦翻滾,他也依舊活著。
玉羅剎有些不高興,興致缺缺道:「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