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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外紗,衣服絕對不透的!我哪裡會讓別人看我的阿音。」玉羅剎指天發誓。
其實這個主意是玉羅剎昨晚聽晏鴻音說她扮做指揮使時出了紕漏才想起來的。
「你會犯這種疏漏,那就代表京城熟悉你的人,也知道這項不足。」玉羅剎手指輕點自己的喉結處,「既然如此,不妨利用一二。」
晏鴻音的身形比起真正的男子更為瘦削單薄,這在女子之中分外顯眼,哪怕是江湖女子也十分鮮見,但若是西域擅舞的男子,為了輕盈起舞,他們的身姿大多瘦削有力,恰好與晏鴻音相符,而只需要稍稍改變晏鴻音之前易容手法的粗糙,加上些許縮骨挪移之術,便會十分完美。
晏鴻音的視線落在玉羅剎說話時微動的喉結上,忽然道:「之前你黑衣蒙面搶奪畫像之時,我並沒有看到這裡。」
背影身形可以騙人,但咽喉這種脆弱的部位,極少有人能通過改變此處偽裝性別。
那次晏鴻音打鬥之時特地留意了對方的脖頸處,發現平滑光潔之後是真的有那麼一瞬間懷疑過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剎的性別。
現在想來,那恐怕是玉羅剎內里不足無法白霧蔽體,所以用了這種法子來迷惑他人。
玉羅剎得意揚眉:「乾坤大挪移中就有骨骼挪移之法,我年少討生活的時候,這手縮骨救了我不少次呢!」
玉羅剎在關外雌雄莫辨,神秘詭譎的傳聞,可不僅僅是因為那層內力外放的白霧,還因為這人時不時心血來潮散去白霧遮蔽之後,憑心情時男時女變幻莫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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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憐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他這幾日被晏鴻音認出來的次數變多了不少。
他在金陵城沒什麼事,便用各種身份穿梭在晏鴻音身邊,偶爾同她說兩句話,此前只要不是他主動湊上去露出破綻,晏鴻音從未發覺過他的易容。
但是這兩天,他居然有幾次同晏鴻音擦肩而過的時候,總是隱隱發現晏鴻音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看他。
雖然只是懷疑並非看穿,但這對晏鴻音來說已經是件很不尋常的改變了。
還有……這幾日晏鴻音身上的某些感覺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整個人並不似之前那樣緊繃冷持,多了絲說不出來的味道。
那種感覺……有股熟悉又陌生的西域味兒。
王憐花立刻就想到了晏鴻音身邊那隻不省心的西域貓。
這日,瞅准晏鴻音帶西門吹雪出門爬山的時機,王憐花找上了玉羅剎。
玉羅剎正帶著花滿樓在屋子前面燒佛經。
這種堪稱暴殄天物褻瀆神佛的事兒,玉羅剎做起來一點都不心虛。
他盤膝坐在炭盆旁邊,一邊抽查花滿樓的背誦,一邊在花滿樓小臉肉疼的表情下往炭盆裡面丟竹簡書籍。
只要是花滿樓背下來的,玉羅剎一本都沒留。
這些原本存放在暗室里的竹簡是花滿樓心頭所愛,平日裡就算翻閱都是小心翼翼的,哪裡能料到玉羅剎會有這種行為。
這讓花滿樓在被抽查到不管哪一本的時候都懸著一顆心,玉羅剎哪怕只問一個問題,他在腦子裡都能飛快將整本書都默背一遍,不原讓玉羅剎曾經親手為他準備那些竹簡書籍的心血,有一絲一毫的浪費。
「玉叔,真的要全部燒掉嗎?」蹲在炭盆旁邊的花滿樓感受到那種灼灼的熱浪,皺著臉,臉上滿是心疼不舍。
「你既然已經學會了,這些東西留著便沒有什麼用處了。」玉羅剎嘴上回答,手上的竹籤還撥了兩下炭盆里燃燒不均勻的竹簡,「今日便查到這裡,明日繼續。」
「嗯……」花滿樓暗下決心,趕在玉叔的動作之前,這兩天一定要好好再看一遍剩下的藏經。
「還想學武嗎?」玉羅剎問。
在初初將花滿樓帶到暗室里時,玉羅剎曾經問過花滿樓,想要學習怎樣的武功,亦或者學武是為了什麼。
花滿樓同玉羅剎、晏鴻音、西門吹雪都不一樣,他沒有家仇,沒有國責,不必在刀尖血海中求得生存。
正相反,他擁有富庶美滿的家庭,如珠如寶般疼愛他的父母兄長,除卻這場令他失去光明的大變,花滿樓的前七年,以及之後的幾十年,都是可以預見到的,常人所艷羨的一帆風順。
所以在面對玉羅剎的問題時,花滿樓並沒能給出回答。
看不見之後,他的自尊驅使他想要變強,想變得不那麼依靠他人,可是他變強的意義是什麼,學習武功又用來做什麼……這些都是小小年紀的他從未想過的問題。
可現在,花滿樓表情嚴肅,規規矩矩的跪坐在玉羅剎身前,語氣堅定,一字一句道:
「我喜歡我曾經能看到的一切,也喜歡現在聽到的一切,哪怕是一陣風,一縷香或是一滴雨。」
「這世上從來沒有黑白分明的善惡對錯,我沒有自己的眼睛,所以我會試著用其他人的眼睛去看一看天地萬物,人事悲歡。」
「我不想手握利刃,也永遠不會用武功去審判一個人是否應該被奪去性命。因為我不是律法亦不是神明,我只是一個不想在危難之時再度退後的普通人。就像晏姨和玉叔庇護教導我,哥哥在危難之時將我護在身後一樣,我明白黑暗絕境之中被拉出泥沼的感覺,我想要去保護需要保護的人,去應答說出求救的人,這樣……或許將來會出現很多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