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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剎的手指輕點花滿樓的眉心,撫平孩童的迷茫悵惘。
「就如同方才那個問題,答案其實很簡單。重回那一刻,阿雪會選擇殺,而你會選擇放,這不是一個善惡是非的決定,而是個人選擇的不同。」
「殺可以,放無錯。」
一滴細小的墨跡沿著花滿樓的臉頰緩緩滑落,就像是乾涸的淚痕一般,他緊緊攥著長輩的衣袖,急切而無助。
「我不覺得他是錯的,我、我只是覺得如果他變得和那些人一樣的話……我只是、我不想就這麼眼睜睜看著……」
花滿樓是一個敏感又聰慧的孩子,他與西門吹雪常在一處,他感覺出了西門吹雪與陸小鳳、或是其他任何孩子都不同的地方。
他看到這個愛護自己的哥哥站在懸崖一側,身前是萬丈深淵,想要去拉他卻怎麼也沒有辦法靠近他。
玉羅剎抬手用指腹拭去花滿樓臉上的墨痕,將花滿樓想要開口再說什麼的嘴巴捏成小鴨子的模樣。
「我自深淵而生,滿身殺孽,肆意妄為,藐視條律,只做我認為正確的事,走我想要走的路。救人殺人,為善為惡,一念之間。在世人眼中,我實在不能算是一個好人。」
玉羅剎笑了笑,轉頭,透過窗戶看到外面今歲的第一場雪悄然落下。
「可有一天,我遇到了鎮壓深淵的閻王,得閻王垂青,窺得人間。」
「至此之後,我甘願俯首稱臣,身負鎖鏈,鎮守煉獄。」
「不為人間百姓,只為她。」
只是分別了片刻,玉羅剎便不可抑制地開始想念晏鴻音。
寬袖大袍時,輕甲黑衣時;紅塵漫步時,黑夜潛行時。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你們的道不同,路不同,但你們所求卻未必不同。若你擔憂,待到在意之人身陷囹圄,你自去渡他,又有何不可?」
花滿樓沉默了許久,輕聲道:「就像玉叔和晏姨嗎?」
他並不是一個愚鈍的孩子,陸小鳳從來接龍小雲的李尋歡口中問出了許多東西。
比如羅剎教,比如錦衣衛。
玉羅剎將桌上墨跡干透的紙張收攏,疊好,裝進將要寄去關外的信封里。
城外山間的雪掩蓋了咸腥的血氣與冰冷僵硬的屍體,連帶著拭去那些橫亘在孩童心頭的仇恨與執念,從此心如明台,執劍除惡。
城內萬家燈火在黑夜初雪中葳蕤,孩童的手撫在胸前,感受著胸膛內的跳動起伏,為所有迷失方向與道義的人點燃一豆燭火。
似有所覺般的,玉羅剎探出身子朝下看去。
走進院中的晏鴻音懷抱幼童,抬眸相望。
「一如我與她。」
作者有話說:
這段終於完了,反覆斟酌寫的頭髮掉了一撮一撮的,還是言論只屬於作者個人想法,求同存異求同存異~
接下來我要開始讓閨女談戀愛了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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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連載
西門吹雪醒來的時候,外面的雪還在下。
他動了一下手指,從筋骨傳來的刺痛頓時讓他牙關一緊。
「哥你別動!」剛走到門口的花滿樓聽到悶哼聲連忙加快了腳步,手裡還端著一個托盤。
西門吹雪轉頭見他就這么小跑過來,忍不住開口:「慢點走。」
「沒事啦,家裡我熟,不會摔的。」花滿樓兩三步蹦到窗邊,伸手摸索了一下。
西門吹雪的身子默默往後挪了挪,騰出了些位置。
花滿樓將托盤放下:「玉叔和晏姨今早去興雲莊了,說是要處理一些善後。」
「晏姨特意說了,今天不揮劍,傷口崩開的話之後就不能學習劍法了。」
原本想著一會兒下床去將揮劍一千下補上的西門吹雪:「……好。」
兩人都默契地避開了龍小雲,一個端碗喝粥,一個伸手去檢查西門吹雪身上的繃帶。
西門吹雪見花滿樓每一次都能準確無誤地碰到繃帶傷口的地方,就知道昨天肯定是花滿樓守了他一晚上,喝粥的動作頓了下,少見的有些躊躇:「阿樓……」
花滿樓搶在他之前開口:「晏姨說了,要是你出師之後還每次都這麼多傷,她絕對不會承認有你這個徒弟的!」
西門吹雪:「……嗯。」
「以後……」花滿樓的手指搭在西門吹雪的衣擺上,輕輕捏了捏,道,「哥哥若執劍殺人,一定能做到一擊必殺吧?」
西門吹雪定定看著花滿樓。
花滿樓牽了下嘴角,眼角彎了彎。
「我的劍只斬大奸大惡之人,不會濫殺、妄殺,亦不會弒殺。」西門吹雪如同立誓一般開口,並不是對花滿樓,而是對自己,「我定會做到,一劍必殺。」
「嗯!」花滿樓笑開,臉上滿是和煦溫暖。
一擊必殺,是西門吹雪所能做到的,對劍下之徒最溫柔的惻隱。
院子外傳來門吱呀被推開的聲音。
玉羅剎與晏鴻音同撐一傘緩緩走進來。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油紙傘上覆了不薄的一層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