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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晏鴻音曾經給阿玉準備的那種。
玉羅剎在身份暴露之後便沒有這種愛的呵護了,瞧著這雲錦一時間竟有些懷念。
既然養不了,玉羅剎對男孩兒就沒興趣了。
他拎著男孩兒的衣服朝著晏鴻音的方向一遞。
晏鴻音不贊同地皺眉,將孩子接過來,順手將手指搭在了脈搏上。
「嗯?」晏鴻音有些意外。
玉羅剎:「認識?」
晏鴻音想了想,解開男孩兒的衣襟看了眼胸膛,發現上面有兩道已經癒合的刀疤和尚未褪去青紫的掌印,動作一頓後將衣服整理了回去。
「是花家那個遭了難的么子。」
***
因為這個意外救下來的孩子,在兩人的宅子沒有收拾妥當之前,晏鴻音和玉羅剎被感恩萬分的花家人迎進了花家堡。
在金陵城,花家可以說是當地地頭蛇一般的存在。
花家家主花如令,與人為善,斯文有禮,講究和氣生財。不僅因為年輕時的廣結善友在江湖上頗有盛名,因為其膝下七個孩子有三個都科舉高中,在朝為官,與朝廷的關係也十分緊密,可以說算得上是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
也正因為如此,花家做起生意來順暢無比,這些來已經隱隱有了江南首富的崢嶸之勢。
半年前,花家因為聯手其他江湖高手圍剿為惡一方的鐵鞋大盜而慘遭報復,年僅七歲的幼子被挾持,身中數刀雙目失明,這段時日花家幾乎是尋遍了天下名醫為幼子診治。
晏鴻音和玉羅剎是無所謂這段時間住在哪的,住在花家堡反而要比人來人往的客棧方便清淨些,更何況晏鴻音來金陵的初衷本就是要醫治這位花家么子。
只不過……
玉羅剎瞧著花如令見晏鴻音的模樣,根本不像是晏鴻音說的有舊,反倒更像是初次見面。
「你和那花家主,從前有過交情?」玉羅剎躺在床邊的美人榻上曬太陽,一邊問晏鴻音。
在得知晏鴻音的來意之後,花如令對兩人的看重頓時又上了幾個檔次,並且派人送來了不少珍貴的藥材,晏鴻音正挑挑選選著往外擇能派上用場的。
「未曾見過面。」晏鴻音的回答滴水不漏,典型的說一半留一半。
但玉羅剎懂了。
沒見過面的交情,那多半是錦衣衛與那花家家主有過交情,這次這事兒讓花家家主求到了錦衣衛的頭上。
玉羅剎一條腿曲起,手臂搭在膝蓋上輕輕晃了晃:「我怎麼覺得,夫人的身份好像和我知道的不太相襯呢?」
一個從四品的鎮撫使,真的能接觸到這麼多錦衣衛的情報麼?
哦……對了,一個從四品的鎮撫使,又是怎麼知道皇帝綠帽子這種秘幸的?
嘖。
晏鴻音專注手裡的藥材,頭也沒抬:「懷疑了就去自己查,我又沒捆著你。」
玉羅剎舒展了身子換了個姿勢,面朝太陽閉上眼睛:「夫人大抵是洋蔥成精,扒了一層還有一層,每一層都辣手燙眼睛。」
晏鴻音又拆錦盒拆出來一株靈芝,看著品相不錯,是能吊命的珍品,只不過眼下用不上,便放在了一邊,和玉羅剎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那你是什麼?守宮嗎?」
守宮是一種能隨著周圍環境變幻顏色隱蔽身形的冷血動物,有些還含有劇毒,因此並不是那麼受人歡迎。
玉羅剎的表情頓時哀怨起來,抬手撫摸自己的臉,瞅著晏鴻音手裡的曼陀羅花,幽幽道:「我這張臉,說是曼陀羅成精也不是不行吧?」
晏鴻音低頭看了眼手裡被曬乾的曼陀羅花,終於施捨了一個眼神給貴妃榻上搔首弄姿的某西域美人,無語了半晌,緩緩道:「我看還是水仙花比較適合你。」
適合長在水邊上顧影自憐。
玉羅剎頓時朗笑出聲,陽光灑在那張五官深邃,輪廓分明的俊臉上,鍍上了一層金邊。
忽然,晏鴻音和玉羅剎的氣息一頓,齊刷刷抬眼朝著門口望去。
不遠處院牆的月洞門旁邊露著一小片衣角,一個有些緊張又躊躇猶豫的氣息躲在牆後,腳步虛浮無力,呼吸也有些不暢。
「你的小病人來找你了。」玉羅剎慢悠悠道。
晏鴻音垂眼繼續分檢藥材,並沒有去將人拉進來的意思。
畢竟晏大夫和她的夫君不過是兩個沒有武功的普通人,怎會隔著大半個院子聽到那邊的微小的動靜呢?
聽到那腳步聲磨磨蹭蹭著靠近,停在了臨近廊下門口的地方,玉羅剎忽然壞心思地問晏鴻音:「花家小公子的眼睛,當真是沒法子治了?」
晏鴻音自然也聽到了停在門外的腳步聲,聞言瞥了眼玉羅剎,聲音平靜道:「刀氣傷及內里,無藥可醫。但若是強求,還有一法。」
「怎麼說?」玉羅剎來了興趣,「大夫醫治病人不都是盡力而為,談何強求?」
「換眼。」晏鴻音將手中分揀出來的藥材放到一邊,對玉羅剎道,「都是你今晚要用的藥材,去磨了。」
玉羅剎上一次藥浴還是在臨安府的時候,聞言十分聽話地端著藥材就坐到了房子另一邊的小板凳上,拿了碾輪開始研磨。
晏鴻音看了眼門上映出來的身影,見那小公子遲遲沒有動作,嘆了口氣,繼續道:「先不論換眼一事本就不易,單單一條必須是活人眼中所挖才可用,便已然不好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