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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剎:「……」
無語了好一會兒,他低頭看著花盆裡總感覺在掉眼淚的小荊,抬手伸進去碰了碰表面光滑的紅玉荊棘,試探道:「要不……咱們出去玩?」
小荊立刻支棱起來,卷了玉羅剎的手腕就往屋子外面拽。
「晚上按時回來。」蘇夢枕的聲音從竹樓里飄了出來。
玉羅剎只覺得小荊拽著他跑路的力道更重了兩分。
……
時間在晏鴻音與蘇夢枕的交談中相繼流逝,蘇夢枕給晏鴻音送去請柬的原因也明朗起來。
小荊說不清是如何將他帶來崑崙山谷的,但是蘇夢枕曾經試過,一旦他踏出山谷入口的分界線,小荊雖不會受到什麼影響,但他的身體越會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衰敗下來,距離死亡只有短短几個呼吸的距離。
崑崙山谷地處偏僻,關外的百姓又對此地避之唯恐不及,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蘇夢枕與外界幾乎是阻隔了聯繫。
直到小荊開始積蓄從前為了救蘇夢枕消耗過多的力量後,它開始能逐漸朝著山谷外延伸一些,也是因為這樣,它才會撿到重傷垂危的玉羅剎,才會給在山谷處徘徊的阿伽指路,將他引到了這裡。
自此之後,有了阿伽的眼睛,蘇夢枕才開始陸陸續續得知一些外界的事務。
比如中原朝廷的現狀、比如神侯府、比如六扇門、比如錦衣衛……
當年的金風細雨樓並未隨著蘇夢枕葬身邊關,而是改頭換面詐死脫身,避開了羽翼漸豐,對江湖懷有濃重戒備之心的帝王。
帝王不會在意這些人是否是真的死了,只要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消失在京城,將京城還給本應當掌控她的帝王手中便足矣。
只是數十年過去,曾經的故人已然失去蹤影,或遊歷江湖自此銷聲匿跡,或黃土一捧反哺故土,但僅僅憑著阿伽的身份能力,打探不到太多關於當年的秘幸與牽扯甚多的故人。
晏鴻音的不凡讓嗅覺靈敏的蘇夢枕隱隱猜測到什麼,他與當今陛下曾有過短暫的接觸,他依稀記得那是一個怎樣為人處事的皇子。
蘇夢枕賭這位曲雅公主的身份並不一般——如果帝王真的會信任一個人,將暗部的暗衛勢力交付,那麼這個人,必定出身皇室,與帝王有著千絲萬縷的牽絆聯繫才是。
這才是為什麼蘇夢枕會在得知晏鴻音身處關外後,寫信約見的原因。
——他到底還是掛念曾經那些捨命相陪的兄弟的。
而蘇夢枕賭對了,帝王曾經查過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殘留之人的蹤跡,相關的線報的確留存在錦衣衛記載中。
除卻高坐明堂的帝王與已然逝去的晏梨落,只有晏鴻音能回答蘇夢枕想要知道的問題。
「這樣啊……也好。」聽到晏鴻音一一敘述故人舊事,蘇夢枕長出一口氣,放下手中一直緊緊攥著的茶杯。
雖然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擁有幸福平淡或是志向實現的日子,但至少他們都是自由暢快地活了下來。
晏鴻音頓了頓,沒忍住道:「您不想問問雷純堂主嗎?」
蘇樓主與雷純堂主之間的愛恨權勢糾葛,在當時也是世人皆知的轟轟烈烈。
在當年蘇夢枕自請前往南疆之後,六分半堂的主事人雷純與狄飛驚也相繼失蹤。
六分半堂群雄無首,最終被朝廷分而擊破,以罪論處,從此消失在京城之中。
蘇夢枕的眼中掠過一絲複雜,沉默了良久,他搖了搖頭,只道:「不必了。」
竹樓外傳來腳步聲和荊棘滑過地面的沙沙聲。
是玉羅剎和小荊回來了。
晏鴻音偏頭看了眼天色,便起身告辭:「晚輩今日叨擾已久,還請前輩見諒。」
蘇夢枕眼中浮現出笑意:「談何叨擾?蘇某隻覺得今日時辰過的著實快了些。」
晏鴻音也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晚輩將在崑崙山脈停留數月,不知這段時間可否常來拜會前輩?」
蘇夢枕雖然被困於此,但他卻從未有過自怨自艾,瘋狂頹廢。
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這或許是死而復生應當付出的代價,但只要他還活著,他就可以做許多事情。
他是蘇夢枕,他絕不會讓自己渾渾噩噩地生存,他會讓自己所存於這世間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會活得有價值。
他將自己平生所學盡數刻在竹簡之上,武功秘籍,身法刀法,智謀策略,治理經綸……
晏鴻音在看到那幾乎堆滿了一間房間的竹簡時,只覺得心中震撼難以言喻。
蘇夢枕眸光微暖:「自無不可。」
……
走出去好一陣子,晏鴻音道:「如何?」
「那荊棘還挺有意思的,像個小孩子,沒什麼戒心,雖然不會說話但能在地上寫字,看來蘇前輩教導得不錯。」玉羅剎捏著下巴,完全沒有套小孩子話的害臊,饒有興趣道,「我都有點心動想養一個了。」
「是麼?」
晏鴻音眸光微沉。
就在方才晏鴻音正要走出房門時,她忽然轉身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敢問前輩,這等玄妙奇特的種子是從何得來?」
蘇夢枕像是早就料到她會有此一問。
只聽他道:「是一家花店。」
「開在何處?如何模樣?」
「你何時需要它,它便開在何處。」蘇夢枕想起那個淒冷的雨夜,垂眸而笑,「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