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鴉雀無聲。
玉羅剎耐著性子等了會兒,他翹著腿看向外面的天空,並沒有等來想要的回答。
積威深重且頗為任性妄為的羅剎撇了下嘴,順手掀了桌面上茶水的瓷蓋隨手丟擲出去。
「唔!」
一聲悶哼,是老頭的臉被灌注了內力的瓷蓋一劈為二,卻控制力道沒有致死的捉弄。
「嗯?老人家看著倒是十分面生,好似個中原人呢。」玉羅剎歪了下腦袋,有些苦惱,「方才砸到你了?抱歉啊,手滑了下。最近被人寵多了,許久未曾動手,準頭是有些不太好。」
那老頭兒強忍著劇痛不出聲,他知道,依他們干下的事,玉羅剎決然不會放他們一條生路,不過是死,死前噁心玉羅剎一把又為何不可?!
「中原人啊……」玉羅剎的語調有些奇怪,似是嘖了一聲,內力凝聚成刀氣齊齊斷了老頭的雙腳,頓時間血流如注。
老頭再也沒忍住痛叫出聲,僅剩的眼睛死死瞪視著玉羅剎,卻罵不出半個字來——他的嘴唇已經被劈成了兩半,再也說不了話,只餘下意味不明無法分辨的嗚咽嘶鳴。
「唔,看來今晚是要耽誤一些時間。」玉羅剎輕聲道,「這讓本座心情有些不大好。」
察覺到玉羅剎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長相帶著西域風情的胡姬立刻抖著聲音開口:「截、截殺西門一家的命令是從京城傳下來的,十年前……教、教主曾經前往中原,從那時起,京城便、便有人注意到了西門夫婦……」
「西門夫婦雖、雖……但他們的兒子被送了出去,至今還未能搜尋到下落,應當、應當是還活著……教主,此番妾也是聽令行事,妾的夫君兒女都被握在別人的手中,實在是……實在是……」
求饒的話不敢再說,胡姬知道自己活不了,卻不想讓自己在意的夫君兒女也成為教主憤怒之下的亡魂。
「聰明的姑娘。」玉羅剎笑了一下,聽不出喜怒,「繼續。」
胡姬咽了口唾沫,額頭上的汗水不住流下:「另投京城的叛徒多數是西域三十六國投誠教主的人,三十六國中有不少國君與中原皇室有交易……妾、妾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些……但、但瀚海國孔雀王子反叛失敗後,瀚海國的國王違背了教主的命令,將教主賜下的瀚海玉佛交給了一個名叫花如令的中原人……那人現在就在金陵城!金陵花家!」
沒人知道當初玉羅剎為何會庇護一個金錢、土地、族人三樣皆不占的西域小國,但正是因為玉羅剎的庇護,瀚海國才有了如今的發展和地位,也正是因為瀚海國有玉羅剎賜下的瀚海玉佛,這才讓他在西域三十六國中有著一種超然的地位。
但瀚海國的國王,卻將玉羅剎唯一賜出的寶物交給了中原人。
這絕對可以被視作是一種背叛。
——花如令。
玉羅剎無聲嘆了口氣。
怎麼辦?又要與阿音對上了呢……這可不太妙。
「繼續。」
胡姬實在是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要說了,但她其實是這些人里知道東西最多的。
因為除卻替人辦事,胡姬還曾經侍奉伺候過平南王府的主人。
她拼命在腦中搜刮著信息,突然想到情報傳言中玉羅剎與錦衣衛在臨安府幾乎是不死不休的過節,如蒙大赦般連忙道:「妾、妾還知道一件事!」
「錦衣衛明面上是陸綱做指揮使,但是暗地裡還有一個真正掌握了錦衣衛勢力的指揮使,沒有人知道那指揮使現在叫什麼名諱,是什麼身份,但是陸綱和平南王說過,那個指揮使是個女——」
胡姬的話還沒有說完,喉間便張開一道血痕,鮮血湧出,瞬間沒了氣息。
「不錯。」籠罩在白霧中的玉羅剎站起身來,邁步朝外走去,腳步輕快,似乎心情變好了不少的樣子,尾調輕揚,「那便賞你個全屍罷。」
玉羅剎走出宅子,身後的門在沉重的吱呀聲中被緩緩關上,羅剎教的暗衛們留在了裡面,繼續著這場殺雞儆猴的好戲。
天際被濃墨塗抹覆蓋,遠遠地還能聽見烏鴉嘶啞的叫聲。
白霧包裹著玉羅剎,隱藏住所有真實的情緒。
忽有所覺般的,玉羅剎抬眼朝著街對面的屋檐望去。
黑衣的錦衣衛指揮使盤膝坐在屋檐之上,正低頭看著他。
羅剎教教主身上的白霧散去,露出一張俊美的臉和猶自滴著血的瑩白手指。
玉羅剎與指揮使遙相對望,慢慢露出一個微笑,那雙琉璃色的眼睛在黑夜裡閃動著冰冷的光,眼角沒有同往常一樣微微上揚,而是壓著一種冷然的憤怒與尖銳。
……還有一絲落寂到極致的悲愴。
指揮使就這麼靜靜注視著再度被白霧所籠罩的玉羅剎朝著長街盡頭走去,然後在玉羅剎的身影即將沒入黑暗時,起身跟了上去。
兩人隔著一條長街,一前一後,不遠不近。
一人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人走在冷風吹徹的屋脊上。
玉羅剎沒有理會不遠處的錦衣衛,他停下了腳步。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在深夜裡還支著攤子的燒餅攤。
「老伯,還賣燒餅嗎?」
仍舊被籠罩在一片白霧中,玉羅剎的聲音卻是極為正常的嗓音。
原本所在碳爐子後打盹的老漢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整個人哆嗦了一下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看清面前像是索命鬼魂一樣幽魅的白霧時,險些沒嚇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