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玉羅剎坐在主位之上,手中展著把面上雄鷹振翅欲飛的油紙傘,另一隻手中捻著一根極細的鋼絲,從傘骨傘柄中緩緩抽出。
「教主,合芳齋那邊既已暴露,可否要通知教眾撤離?」高高瘦瘦,看上去一副精明模樣的當鋪掌柜站在玉羅剎身側,恭敬彎著腰。
「撤什麼?」玉羅剎慢條斯理地將旁邊桌面上尖頭銳利的銀針一根根順著鋼絲牽引出的機關槽按進去,淬了毒的針尖在偶爾的角度流轉出微藍的幽光,「把消息傳回-教內。」
「教、教內?」當鋪掌柜結巴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一直發著抖。
玉羅剎掀起眼皮看了眼掌柜,輕輕笑了下,語氣溫和似水:「別怕,不過是釣些魚來玩玩。有些魚覺得池塘太小,妄圖躍出來做龍,本座怎好阻了它選的大道?」
掌柜當然明白玉羅剎指的是什麼。
教主失蹤,教中近些日子人心浮動,前不久更是派出了不少人潛入中原,為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掌柜的不是沒有起過別的心思,但是在玉羅剎活著站在他面前後,他已然興不起任何反抗的勇氣。
不僅僅是因為玉羅剎往日的積威,還因為白日裡玉羅剎來當鋪時,遞出玉佩上沾染的劇毒。
掌柜不通武藝,家裡從前就是個跑商的。
當初做馬商走商糟了劫匪,無奈之下投身羅剎教才保全性命。
在羅剎教意圖潛入中原時一番運作,拿著羅剎教的錢財,如願重新回到江南落地生根經營當鋪。
這些年來一直小心隱藏身份,並沒有和教內有明面上太多消息往來,卻沒想到終究還是沒能逃過江湖紛爭。
「不想做?」玉羅剎側了下頭,微卷的發尾自肩頭滑落。
「屬下怎敢——屬、屬下這就寫信……」
這信若是寫不好,被那邊教中的人發現苗頭,莫說掌柜的一手經營的基業不保,就連家人也休想活命。
「那便寫吧。」玉羅剎輕飄飄的微涼聲音傳入掌柜耳中,讓掌柜額頭的汗珠匯聚滑落下來,也不敢抬手去擦,「本座看著你寫。」
「是……是……」
掌柜拿來紙筆,鋪展開來,手卻止不住地發抖。
玉羅剎淡淡道:「抖什麼?坐著好好寫。」
掌柜地飛快扯了袖子囫圇擦了臉上的汗,小心翼翼地坐了椅子邊緣,深呼吸了一下,屏住呼吸一蹴而就了一封書信。
其大意便是合芳齋於江南尋到教主蹤跡,卻已被六扇門盯上而不自知,教主蹤跡再度消失不見,難以探尋。
玉羅剎掃了一眼,挑眉:「再加一句,就說……我疑似身受重傷,內力不濟。」
掌柜聞言頭上的冷汗流的更厲害,唯唯諾諾地應了聲,又抽出一張紙來寫了一封。
玉羅剎這次滿意了:「不錯。」
掌柜的心下一松,總算是將憋著的氣呼了出來。
接下來玉羅剎便不再出聲,只垂眸不緊不慢地擺弄那把看上去同尋常油紙傘無異,卻內含乾坤的奪命傘。
掌柜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身上的冷汗幾乎浸濕了繡著銅錢紋的錦袍。
「可有關於舍利子的消息?」
一室寂靜中,玉羅剎驟然發問。
掌柜的一驚,然後下意識回答:「回-教主,今日開市的拍賣會上,壓軸的便是一枚舍利子,據說是大理高僧圓寂所化……」
然而待到他想起自己回答了什麼之後,身子又開始隱隱發顫。
舍利子乃修習正統佛家心法高僧圓寂時所化,價值連城且十分珍貴稀少。其實今晚拍賣會上的這枚舍利子已經在黑市拍賣許久,起拍價極高。
舍利子並沒有太多用途,只一條,舍利子入藥可溫養經脈,使其更能容納內力。
但對習武之人卻效果甚微,僅適用於不曾修煉內功心法,經脈尋常的普通人,亦或者是經脈重傷到難以用藥或內力療傷的傷者。
只不過一般而言傷到這種境界,哪怕有舍利子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大羅神仙難救了。
正所謂,想要的人付不起價錢,拍得起的人卻看不上這雞肋的東西,這舍利子就在江南黑市中保存拍賣至今。
教主問及這東西,難道……
掌柜的心頭一動。
「本座過來之時巧遇掌柜的一雙兒女,倒是生的不錯,可有想過今後為羅剎教效力?」
玉羅剎挑著唇角,神色淡淡,手中的油紙傘轉了一轉。
掌柜牙關一緊硬生生咬破了舌尖,卻不顧嘴中腥甜,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顫聲道:「求教主明鑑!求教主明鑑!屬下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吶!」
玉羅剎的手指指腹滑過油紙傘光滑的傘面,唇角的笑意溫和而慈悲,宛若菩薩低眉:「哦?」
看著掌柜連聲發誓,玉羅剎執傘的手指微動,那把比起尋常油紙傘重了不少的奪命傘便橫放在了他膝上。
「那拍賣會今日開市?」
「是、是是!」掌柜如蒙大赦,「屬下這就帶教主前去!」
玉羅剎低頭看著身上富家公子模樣的衣裳,眼神一動,開口:「找身玄色的衣裳來。」
那女人柜子里的衣服,弄髒了還不好處理,真是……麻煩。
作者有話說:
紀清啊,不是你看走了眼,是你太年輕(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