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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晏鴻音在花如令詢問喜好時,比較委婉的表示了想要一個沒有桃花的院子。
「不喜歡桃花?」再度被晏鴻音煮在藥桶里的玉羅剎面朝窗戶,看著晚霞中靜靜立在院落里的幾顆山楂樹。
重重院牆之外,還是隱約飄來清幽的桃花香。
花家的富庶體現在了能讓玉羅剎幾乎是躺在藥汁里的藥浴桶上,但這也多少給配置藥材數量的晏鴻音添加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讓晏鴻音在火候的調整上稍微過旺了些。
窗外吹來秋風送進涼意,身體卻被整個煮在燙手的藥湯里,玉羅剎幾乎覺得晏鴻音可能不是在做藥浴,而是藥膳。
「曼陀羅花燉玉羅剎,嘖,真不錯。」玉羅剎小聲嘀咕了一句。
晏鴻音起身過去隨手關上窗戶,腳尖一轉又往藥桶下踢進了根木柴。
「你應該感激曼陀羅花所帶來的鎮痛麻痹。」晏鴻音涼涼道,「若是花家沒有送來這些曼陀羅花,我會考慮拿東西把你綁起來釘在藥桶里。」
今日藥浴的溫度的確很高,這從玉羅剎蜿蜒在藥桶壁邊已然被汗水濕透的髮絲便可窺見一二。
「所以夫人這是準備換種方式來刑訊逼供?」玉羅剎幽幽嘆氣,一副認命的姿態,「好吧好吧,我認罪……嗯,對了,你想讓我認什麼來著?」
「你就不能有一刻安靜下來麼?」
晏鴻音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玉羅剎的臉上,但玉羅剎的忍耐力實在超出了她的預料之中
哪怕現在這個人應該在藥力的作用下經脈麻痹中帶著被源源不斷啃噬的酥-癢之痛,他也仍然笑得一臉吊兒郎當的欠揍。
「你的不配合讓我很難調整藥材的用量。」
玉羅剎聽到晏鴻音這麼說,幾乎是笑出了聲:「卿卿,如果你偶爾能坦率一點告訴我你就是想看為夫的狼狽模樣,或許能更快達成目的。」
「好的,我想看。」晏鴻音幾乎是在玉羅剎話音還未落下時便乾脆利落地承認了。
玉羅剎噎了一下,下巴磕在濕潤的藥浴桶蓋上,表情頗有些無可奈何:「行……那夫人先告訴我,是不是不喜歡桃花?」
「亂七八糟的稱謂真多。」晏鴻音低喃了一句,然後回答道,「談不上喜歡與否,只是身上若是有氣味留存太久,多少有些礙事。」
晏鴻音除卻任務需要,平日裡從來不用胭脂水粉,哪怕是沐浴、易容、衣物洗滌用的東西也都是無味之物,晏鴻音不能接受任何的意外暴露行蹤或身份的可能存在。
——鎮撫使的身份被玉羅剎戳穿並不是什麼大事,事實上晏鴻音並沒有費力隱藏這個,更往深里說,鎮撫使的身份能讓她更有效地隱藏真正的身份。
除卻鎮撫使這個對外的靶子身份,餘下的,不論是長公主還是錦衣衛指揮使,一旦暴露,哪一樣對晏鴻音而言都是致命的危險。
「這還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玉羅剎的語氣聽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輕哼道,「錦衣衛都是像你這麼無趣的麼?唔,比如說或許存在又或許不存在的……傳說中的那位錦衣衛另一位指揮使?」
晏鴻音面前的盤子裡是下午指使玉羅剎爬樹摘下來的一盤子山楂,熟透的果子紅艷艷的,她此時正拿著小刀去枝剜核,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頓:「這個問題你應當去問陸綱。」
「說真的,阿音沒聽過有這麼一位神秘的指揮使存在麼?」玉羅剎的下巴往面朝著晏鴻音的方向挪了挪,眼巴巴地看著她,「聊聊唄,我這樣什麼都幹不了,真的很無趣的。」
晏鴻音瞥了眼玉羅剎,淡淡道:「錦衣衛內部品階鮮明,我的出身接觸不到京城的權貴。朝廷機構多是如此,問點你不知道的事會更有意思。」
「哦,不過我還是覺得,一個不管怎麼威逼利誘都難以滲透的機構,或許比起六扇門來說,要更加的……不同尋常才對。」濕髮絲絲縷縷貼在臉頰額頭之上,玉羅剎眼尾上挑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晏鴻音,臉上看不出半點痛苦的忍耐,反而儘是調侃,「這些年來江湖武林失蹤了不少有意思的人。」
「一個人從生到死都有痕跡,可這些人偏偏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被抹去了所有的蹤跡,這就很有意思了。」玉羅剎低低的笑,整個人就像是從趴伏在岸邊的水妖,危險而冰冷,美艷而誘人,「如果我是那位指揮使,費盡力氣為朝廷招安的人,怎麼可能不物盡其用呢?所以說,這些人……又該如何與出身名門世家的錦衣衛們共存?」
晏鴻音挑眉,不疾不徐開口:「需要我替你寫張摺子層層上報麼?或許那位也許存在的指揮使大人能看到也說不定。」
「那倒不用,畢竟我這個人低調又不喜歡惹事,最討厭和皇帝的鷹犬打交道。」玉羅剎皺了下鼻子,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能看得出露在藥桶外的每一處肌膚都寫滿了一種實打實的嫌棄,「脾氣個頂個的又臭又硬,完全沒法子說話,討厭的緊。」
「我就是在想,錦衣衛究竟給了阿音什麼,才能讓阿音這麼死心塌地的賣命呢?」
被人當面指桑罵槐損了一頓的晏鴻音將手輕輕搭在盤子上,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順手捻了一顆並不怎麼紅卻個頭不小的山楂硬塞進了玉羅剎的嘴裡。
玉羅剎被酸得整張臉都扭曲在了一起,半晌才吐出兩顆山楂核,既痛苦又委屈:「明明有更紅的和去了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