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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王憐花的手指動了動,看玉羅剎的眼神比之從前還要不善。
——手癢,想揍貓。
眼角的餘光掃過四周滿面好奇的樓蘭百姓,王憐花念在之後這些人都將是自家女兒的屬民,姑且給玉羅剎留了點面子,悶聲不吭地從袖中取出兩疊禮單遞到玉羅剎面前。
玉羅剎在看到王憐花身後跟著的那幾乎看不到盡頭的隊伍時就已經有所準備,畢竟能在沙漠中來去自如的馬並不多,這種純黑色顏色極有可能是原本便在西域長大的馬種,後來被當做貢品進獻給了中原,這一次又隨著公主的嫁妝重新回到了這片荒漠的土地上,
可饒是如此,在打開禮單,摺疊起來的長長紙張嘩啦啦展開落在地上時,玉羅剎還是忍不住沉默了。
種子、糧食、藥材、錦緞、布匹、瓷器、茶葉、絲織、書籍……無一不是樓蘭如今所缺之物。
這兩份禮單一份來自當今陛下,一份來自面前勢力成謎的千面公子。
王憐花挑眉,意有所指道:「聽聞典禮便在明日?很好,不枉費我費心趕路。」
玉羅剎:「……」
其實他很歡迎並且很開心他和阿音的大婚上,王憐花這個老丈人會出席,但——
此時相對而立的兩個人都十分清楚,王憐花既然來了,站在這裡了,想讓他不搞事是絕對不可能的。
「那串鈴鐺呢?」
王憐花伸出手。
***
冬日的荒漠仍舊高高懸掛著明亮的太陽,空曠的黃金之中鑲嵌著一顆象徵著孕育與心生的綠寶石。
那是綠洲,那是樓蘭。
是整個沙海之中最繁華的地方,也是關外西域無數部落歷盡艱辛越過困苦都想要抵達的城池。
平日裡,樓蘭的族人們取水自有那條穿城而過的河道,他們並不會太過靠近綠洲的中心,所有的種植活動基本都在綠洲的外圍,而這片綠洲中央便是昔日覆滅的樓蘭族人們曾經修建的祭祀神殿。
這座神殿安靜而慈祥地注視著新生的樓蘭,它已經沒有了侍奉的神明,卻擁有一位以人類之軀庇護樓蘭的祭祀。
而今天,神殿外排列著前來朝拜的樓蘭百姓們,他們並不僅僅是西域人的五官容貌,有些是純粹中原模樣的長相,有些是結合兩方血統的柔和外表,但不論血統如何,出身如何,他們站在這裡,穿著最隆重的衣裳,便是樓蘭的百姓。
他們來見證樓蘭第一位女王的加冕,同樣,見證樓蘭從神權邁向人權的里程。
晏鴻音身為大明的大公主,在及笄之後卻極少穿著隆重正統的華服。
上一次是為玉羅剎,這一次,是為樓蘭。
金線滾編進莊重的紅,樓蘭女王的禮服是與祭祀之綠不同的正紅色。
樓蘭生於沙漠,長於沙漠,在這片黃金之海中,綠色使得生命誕生,紅色激發生命怒放。
仍舊是那個華麗冰冷的祭祀大殿,此刻卻並不孤寂寒冷。
人們的臉上帶著興奮而火熱的喜悅。
殿旁站著三位大祭師,兩位垂垂老矣,面帶釋然與寬慰,一位正值壯年,眼中燃燒著熊熊的野望與抱負。
來自中原的貴客盛裝站在一側,默不作聲地看著這場盛大的典禮,腰間垂下一串玉色的鈴鐺。
玉羅剎再次穿著一身他與如今的晏鴻音初見時的祭祀禮服,墨、綠、金三色交融的禮服包裹著他的身軀,脊背挺直地站在王座台階之下,目光深邃專注地注視著女王自人群之中緩步而來。
他的手中捧著一頂金色的王冠,鑲嵌著沙漠中最為珍貴的月光石,金色與銀色交織,帶出月光淡淡的冷青色。
晏鴻音走到玉羅剎身前,停下腳步看著他。
玉羅剎朝著她微微勾唇,露出一個屬於樓蘭祭祀的,清淺自持的笑容。
晏鴻音第一次在玉羅剎面前低下頭顱,讓面前的樓蘭祭祀為她戴上冠冕,從此將樓蘭的權柄盡數交到她的手中。
玉羅剎的手自冠冕旁划過,指腹摩挲著晏鴻音發間的細絲,動作自然地滑落至晏鴻音的耳廓邊緣,最終緩緩停在晏鴻音戴著紅寶石墜子的耳垂上,輕輕一挑。
眼中的笑意越深。
這是他親手打磨而成的火玉,將他熾熱的溫度留在晏鴻音的耳側,從公主到女王。
晏鴻音抬眸看他,只見玉羅剎泰定自若地收回手,仿若剛才那眾目睽睽之下曖昧調情的動作從未發生。
樓蘭祭祀執起樓蘭女王的手,一步步走上高居台階之上的王座。
在晏鴻音緩緩坐下時,卸下權柄的祭祀單膝觸地。
倨傲的頭顱低垂抵在女王的手背間,宣告了樓蘭祭祀神權的結束。
王憐花眯著眼眸看著面前的情景,腰間的白玉鈴鐺無風自動,搖晃出清脆悠揚的響聲。
殿外,樓蘭百姓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花環與顏色艷麗的編織品被不斷拋到天空之中,將那鈴鐺聲淹沒其中。
但晏鴻音聽到了,玉羅剎也聽到了。
玉羅剎的眸色一變,猛地轉頭看向坐在旁側的晏鴻音。
在瞬間的表情迷惘之後,晏鴻音的眼神逐漸清明起來,柔軟的內心被堅硬的稜角所包裹,身周乍起的氣場讓玉羅剎下意識身體緊繃,手上的力道驟然收緊。
……
玉羅剎期待已久的洞房之夜,被王憐花突然的攝心術攪和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