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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曜認真聽講,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
可能傅醒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思維模式還真在這個邏輯里。
邢思是苦笑:「所以我是真的怕他,這個人的執行力太高了,我不知道他要達成什麼目的,可很明顯他的選擇在一步一步變的具有攻擊性,如果有一天我們為自己爭取利益,都變成了他概念中的不應該……」
傅醒像是一段冰冷的程序,拋開情緒感受去做理論上最正確的決定,仿佛隨時隨地都能進入不被干擾的強力維護狀態。
姜曜送了一瓣橘子到嘴裡,沒有著急開口。
「我是真希望他馬上找對路。」邢思是平時沒機會跟人深度剖析這些,也沒人可以傾訴自己的憂慮,對著完全能夠理解自己想法的姜曜一說就停不下來,「有時候我甚至會埋怨他,我覺得他沒用,都這麼多年了怎麼還不成事。」
她這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把姜曜逗笑了,咯咯咯笑個不停。
邢思是無奈的看著她,半晌自己也笑了,自嘲道:「人還真是越老越容易操心。」
姜曜又吃了一瓣橘子,橘子肉口感偏酸但不澀,滿口生津,還挺有滋味。
她覺得這個橘子有點像傅醒,缺點就是優點,優點又是缺點,很不好評價。
「唔……」她沉吟片刻,「我想我知道他的問題出在哪裡了。」
邢思是感興趣地咦了一聲,客氣道:「還請陽陽姑奶奶指教。」
「他沒有私心。」
「嗯?」
邢思是糊塗了,這是個什麼問題。
姜曜吃完她給扒的橘子,意猶未盡,自己又拿了一個剝皮,邊剝邊道:「我上歷史課的時候常常會想一個問題,我總是在想那些領兵起義推翻舊朝的皇帝,到底是為了解救百姓,還是因為自己想當皇帝。」
邢思是:「……」
真是閒的沒事。
「我還去問過老師還有家長關於他們的看法,基本上所有人都讓我自己想……」
邢思是保持微笑,心道這應該是答不上來被問住了的敷衍之詞,要是邢思非拿這種問題問她,她也會這麼回答。
「只有我媽媽跟我說,如果只是為了救人的話,一般人會選擇成為醫生、老師或者士兵,而不是統治者。」姜曜開始撕橘子外面白色的經絡,「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因此得出自己的結論——那些人既想解救百姓,也想當皇帝。」
這樣繞了一圈得出的還是兩者兼有的結論,好像是白繞了,但邢思是知道是不同的。她無比深刻地認識到,眼前的這個女孩有著超過年齡的成熟,而這成熟並不是進入異次元後才磨鍊出來的,這是她以前就有的。
邢思是養邢思非跟養兒子似的,她知道要養一個像姜曜這樣天真驕傲又什麼都懂的孩子要費多少心力。
進異次元的姜曜被保護著,也被鍛鍊著。
她本可以是溫室里最美麗鮮妍的花朵,卻被風雨摧殘,丟失精心呵護出來的飽滿與嬌嫩,千難萬難中憑藉骨子裡的東西重新紮根,長成與溫室中截然不同卻又同樣出眾的模樣。
真不容易啊。
邢思是神情一肅,聽得跟認真了。
姜曜不知道她想了什麼,認認真真道:「所以傅醒不行,只有統治者才能建立新秩序,他沒有與之匹配的私慾,個人能力再強都沒用。」
邢思是皺眉,「這麼說無欲無求也不算一件好事?」
「倒也沒有這方面的結論。」橘子終於乾乾淨淨地剝出來了,姜曜滿意地往嘴裡塞去,被酸酸甜甜的口感填滿後道,「只是為自己努力更能找對方向而已。」
邢思是若有所思,也更苦惱了。
照這麼說,傅醒那邊不是無解了,她總不可能憑空給他捏出一個私慾來幫他找對路。
要是聯合他人一起拆彈的話……沒被逼到極點,恐怕沒有人願意對傅醒動手。
頭部隱隱作痛,邢思是抬指揉了揉,把這事先放一邊,笑盈盈道:「陽陽,你在為自己的什麼努力呢?」
最後一瓣橘子入口,咕咚咽下。
姜曜抽了張紙慢條斯理地擦乾淨手指,聲音不重咬字清晰。
「為了自由地活著。」
書屋。
熱氣騰騰的茶水注入茶碗,茶壺裡晃起的茶葉慢悠悠沉底,片片舒展葉葉飽滿。
「我不喝。」
「我也不喝了。」
擠在內室里的玩家們紛紛搖手,只有程千帆要了杯捧在手裡,也只是聞香,遲遲不喝。
就算是正常社會年輕人耐得下性子品茶的也不多,更別提心浮氣躁的異次元了,換成酒還差不多。
「傅隊。」有人按捺不住蠢蠢欲動,面上全是小心與戒備,「姜曜這麼幹是有什麼陰謀嗎?我感覺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有人附和:「對啊,他說是還救命之恩,可我不信。」
「有什麼好不信的。」程千帆皺眉,「姜曜人不壞的,恩怨分明好不好?」
那人爭辯:「我知道北區有很多人也是恩怨分明的,可這恩怨分明的時機不對啊。傅隊推出這個新規定後,北區那些人是老實了不少,可那些老大們什麼時候站出來正面認可過?沒有吧?正面認可就是低頭,他們可以照做,但不會拿到明面上來表態,偏偏這個最橫行無忌的姜曜表態了,誰能不多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