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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睡的姜曜咂咂嘴吧,呼吸逐漸均勻。
傅醒抬頭,看向還在門外站著的兩個女人。
「你們回去吧。」
兩個女人看著終於睡著的姜曜又是高興又是輕鬆,忙不迭點頭,扔掉這個燙手山芋飛奔回店裡復命。
太可怕了,這酒瘋撒的真是太可怕了。
傅醒把書放回到書架上,回二樓找了條毯子給人披上後返回內室。
寬大的梨花木桌上擺著筆墨紙硯,走進後濃濃的墨香沖淡他身上沾染的酒氣,空間降溫,心境歸寧。
他蘸起濃墨,在鋪開的白紙上落下幾個大字。
——禮之大本,以防亂也。
姜曜醒來的時候,整條胳膊已經完全麻掉了。
她睜開酸澀的眼皮,下頷輕微的鈍痛加速清醒,迷濛的目光在左前方的檯燈上漸漸聚焦。
這是個……櫃檯?
她揉了揉同樣酸澀的脖子,看著櫃檯上整整齊齊碼著的書立代書板,筆筒里的筆,使用痕跡明顯的筆記本,再看桌子邊緣放著的白開水……
她又進副本了?
「醒了?」
一道堪稱熟悉的聲音自幾米外響起,姜曜捏著後頸的肉轉過去。
微黃的燈光照亮來人的身影,深灰色的圓領套頭衫勾勒出修長的身形,走路的姿態平穩挺拔,仿佛與臉皮融為一體的面具還是勾著似笑非笑,卻又好像輕輕抿著很嚴肅的嘴角。
一排排書櫃在他四周,烘託孤寡氛圍。
姜曜猛地站了起來。
傅醒拎著暖瓶走到她面前,往杯子裡加了一點熱水。
「喝吧,你現在應該很渴。」
姜曜沒聽他的話,只是用一種很疑惑又很戒備的眼神死死瞪著他。
傅醒把水杯推過去,為她解惑。
「你喝醉了,非要過來看書。」
喝、醉、了。
兩瓶酒在眼前閃現,姜曜閉上眼睛拍了拍腦袋,她好像是喝酒了……跟邢思是一起。
但喝了多少後面發生了什麼,她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姜曜灌完那杯水,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扶著額頭沉痛反思。
酒精害人。
傅醒似乎沒有跟她回憶怎麼發酒瘋片段的打算,這讓姜曜鬆了一口氣。
她一點也不想知道自己幹了什麼。
想不起來就是沒幹過。
姜曜調整好心情,沖傅醒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謝謝傅醒哥哥,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她起身往外走,傅醒站在櫃檯出口的位置一動不動,沒有給她讓路的打算。
姜曜心中未散的戾氣和起床氣一起翻湧,分分鐘就能爆發。
「傅叔叔,你不會又要勸我改邪歸正吧?」
傅醒收了杯子和暖瓶,對她惡劣的態度視而不見。
「沒有改邪歸正這個說法。」
面具後的眼睛靜靜看著姜曜擰起的眉頭,說話的語氣絲毫沒有被影響,依然是不快不慢的嚴肅語調。
「你對我有誤解我可以澄清,我從來沒覺得你壞,也不認可以德報怨。」
「姜曜,我不反對你報仇。」
姜曜緊緊捏著拳頭,脖子挺得很直,語氣生硬:「那你還要跟我說什麼?」
「我希望你控制情緒,行事有度。」
傅醒不會說話,沒有很好的言語技巧,掏心窩子也掏出一股濃濃的說教味兒。
他知道姜曜不愛聽,但還是希望聰明如她,能夠聽進去那麼一兩句。
「你看到他們不擇手段以暴制暴,好像這是一條能迅速往上走的路,但這不適合你。你聰明果敢,有能力,你能找到別的立足方法,不應該選放棄自我這條路。」
不適合?
別的立足方法?
不應該?!
姜曜心中恨意滔天,拳頭越攥越緊,指甲深深陷入肉里,以此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承受過的所有的痛苦與委屈。
「你不是我。」
手在桌面一撐,她粗暴地從櫃檯里翻了出去。
站在夜輝清冷的門口,她回過頭,看著渾身乾乾淨淨,好像一點灰都沾不到身上的男人。
「傅叔叔,或許對你來說,有人打了你一巴掌,你打回去一巴掌就覺得心裡平衡了。」
她的眼裡盛滿了不平與恨意,身體也因為劇烈的情緒而微微顫抖。
「我不行,我不能這麼便宜他,他打我達成了他的意願,我打回去卻不是我的意願,我沒想打他的,所以打了他我也不會開心起來,這還是不公平。」
「我要他們遠遠比我痛苦,我要他們為欺負過我痛哭流涕,我要他們死不瞑目!這才是我的意願!達成這點才叫公平!」
個性迥異,情緒位於兩個極端的人隔著漸變的光暈對視,劍拔弩張。
傅醒輕聲問:「把自己一起毀了,值得嗎?」
姜曜冷笑反問:「你是沒毀,可一事無成的你配這麼跟我說話嗎?」
腳步聲漸漸遠去,最後一句話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巨大的錘子,用出千鈞之力敲在傅醒的心房。
他彎下腰,摘了臉上的面具。
空氣不再稀薄,可艱難的呼吸仍舊沒有得到改善。
「呵。」
他自嘲一笑。
說的倒也沒錯。
翌日。
姜曜在早餐時間準時拜訪「放鬆一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