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你會找到那道光 (有關傅禹修)2更
乳白色的雙層花園洋房,一樓用作客廳和廚房,二樓是全家人的臥室。
屋外兩旁種植的向日葵在最溫暖的季節盛放,如此向陽的花朵,能夠治癒人心。
一樓面對陽光的廚房內,繫著圍裙的女人正忙活著晚飯,陽光總會在傍晚的時候透過廚房的窗戶射進來。
她身上穿了條印了向日葵紋樣的長裙,頭髮在腦後用頭繩紮起來,整個人優雅知性。
橙色的陽光灑在她臉上,平添暖意。
轉身之間女人臉上帶了溫柔的笑意,帶了柔軟的母性光輝。
她看著客廳那邊正在地毯上搭積木的兒子,輕聲叫了句。
「禹修,你去門口看看,哥哥姐姐來了沒有?」
小男孩抬頭,精緻的小臉格外惹眼,他身上穿了合身整齊的小西裝,紅色的領結格外適合小朋友的膚色,顯得十分可愛。
聽到這裡,他小臉一下子變得皺皺巴巴的。
「媽媽,我能不去嗎?」
女人聞言,放下了手裡的盤子,走到兒子面前蹲下。
「禹修是不是答應過媽媽的,要和哥哥姐姐好好相處的,小朋友不能言而無信。」
小男孩低著頭,修剪乾淨的手指甲整齊圓潤,輕輕的扣著手裡的汽車玩具。
「可是他們不喜歡我,哥哥總是打我,姐姐也欺負我,上次就打壞了我的自行車和滑板。」
看到兒子垂頭喪氣的樣子,她輕柔的摸摸小朋友的臉龐。
「哥哥姐姐只是喜歡開玩笑,他們也喜歡禹修的,禹修不會怪台他們的,對不對?」
小男孩低頭未動,父親總是說他很聰明,很多東西他就會。
他也看得出來,哥哥姐姐是真的很討厭他。
這不是假的,好幾次捉迷藏的時候,他們都故意不去找他,讓他一個人從早上躲到半夜。
姐姐還騙他上樹摘果子,也總是在沒人的時候用手指甲掐他,還打他的臉。
「禹修這麼可愛,哥哥姐姐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你們是親兄弟,都一樣的是傅家的孩子,一定要好好相處。」
「而且禹修那麼善良,要懂得分享,多多照顧哥哥姐姐,時間長了,他們就一定會很喜歡很喜歡禹修的。」
小男孩聽了母親的話抬頭,精緻無比的小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回來了?」女人抬頭,看到了從門外進來的男人。
英俊的男人放下手裡的東西,將地上的小男孩抱起來。
「今天有沒有好好照顧媽媽?」
「有,我還幫媽媽摘菜了呢。」
男人笑著親了口兒子的臉,俯身過去吻了吻妻子的嘴角。
「該吃飯了,你沒看到禹衡和芷寧嗎?」女人抬手給他將繫著的領帶松下來。
「他們被爸帶出去了,我們自己吃。」
聽到這句話,小男孩眼中有些難過,爺爺從來也沒喜歡過他。
也從來沒帶他出去玩過,甚至連話都不願意跟他說。
「先吃飯吧。」
畫面停頓在一家人和樂融融吃晚飯的場面,驟然一變,成了滿目漆黑。
「滾開!你不是我兒子,你走開!!!」
「走開!!」
女人柔和的模樣變得癲狂,她嗓音尖細,一聲接著一聲的嘶喊。
她手裡的東西不斷的往男孩身上砸過來,一下接著一下,砸的他頭破血流也沒有一絲手軟。
「魔鬼,你們都是魔鬼!!」
傅禹修站在原地,看著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男孩和已經徹底瘋魔的女人。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想起來了。
因為那張和傅淵相似的臉,她成了發了瘋之後的南錦繡除了傅淵之外的第二個不能見到的人。
素來疼愛他的母親自此之後,每次見到他便只有拳打腳踢了。
無奈之下,傅淵只能將他從湖對岸挪到了主樓這邊居住,只可惜,落到了傅禹衡和傅芷寧的手裡,自然是沒了好下場。
他站在牆角邊上,看著渾身髒兮兮的小男孩從地上撿起了傭人踩過的麵包狼吞虎咽的塞進了嘴裡。
「還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少爺呢,我告訴你,整個傅家只有一個大少爺,絕對不會是你!」
「一個私生子也敢瞪我,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一旁的傭人拉著他勸了句,「別這樣,再讓老太爺看見了。」
「你以為老太爺願意見到他,如果不是他那個瘋媽的話,當家也不會死,一個無名無份的女人還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可真是夠異想天開的。」
「死了還不是連個葬禮都沒有,老太爺吩咐了把她的骨灰扔的遠遠的,別沾惹了當家。」
「只是可惜了,這小野種的日子過得可真是不好了……」
反正他們有大少爺和大小姐撐腰,他們怕什麼。
那傭人說著一腳踢在了男童身上,力道狠辣,拳打腳踢。
那些人的笑容,帶著諷刺和不堪,厭惡和鄙視。
傅淵和南錦繡死後,這樣的日子,他在傅家過了五年。
其實有些人也並不是一生來就是冷心冷眼,冷情冷骨。
恍惚間畫面再一轉,奄奄一息的南錦繡躺在床上,素來美麗婉約的女人。
不過短短兩年的時光,就將自己折騰成了一副頭髮花白老媼的模樣。
臨死前的最後一天,她終於清醒過來,認出了被自己虐待的兒子,也清楚了深愛的丈夫去世的消息。
「禹修,是媽媽對不起,不能再陪著你了。」南錦繡看著頭頂梨花浮雕的水晶燈,「也許這樣對你才是最好的,蛟龍潛淵,你不可能永遠都待在這個地方。」
傅禹修跪在床前,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女人不作言語。
「我要去見你父親了,走之前,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否則得話,我死不瞑目。」
傅禹修看著母親瞪大的瞳孔,輕輕的點頭。
「你爺爺活著的一天,你都不能對傅家動手,你可以離開帝都,但是一定要回來,等到你有了能夠俯視一切的能力,再回來面對他們。」
南錦繡比任何人都更想要讓兒子過上普通的生活。
他可以選擇去到寧洲,可以在南家過普通的生活,在南家的保護之下,他也可以快樂的成長。
可是這孩子註定不會是普通的孩子。
他是傅家的子孫,身上帶了傅家的血,哪怕他想普通,也不會有人願意放他的自由。
傅這個姓氏,束縛了傅淵南錦繡一輩子,也束縛他們的兒子一輩子。
「你要答應我,你爺爺活著的一天,你都不能對傅家動手……」
她這輩子,將所有的叛逆都給了那個男人,可是傅淵又何嘗不是為了她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有些東西不能判定對錯,但她也從來都沒有後悔過,不後悔愛上那個男人,也不後悔生下傅禹修。
南錦繡抓著兒子的手,神志不清的這兩年,她記不起了眼前的男孩子是她的孩子。
他個子也長得更高了,眉宇的輪廓更像傅淵要多一些,俊美的不似常人。
「你以後的路不會好走,但是只要你堅持下去,你就一定會找到那盞點亮你的燈,它會指引你以後的方向,媽媽就只能陪你到這裡了……」
南錦繡看著頭頂的水晶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的手掌用力的伸出去,像是要從空中抓住什麼東西一樣。
傅淵那張臉又再一次出現在她面前,記憶中那個總是會對她笑得溫柔的男人,走在了她前面。
「傅淵,我來找你了……」
傅禹修單手觸及到了母親眼角落下的淚水,從她逐漸冰冷的臉上落到了枕頭裡。
南錦繡不算是傅家的人,所以她的骨灰沒有和傅淵合葬的資格,甚至連進傅家墓地的資格都沒有。
傅鼎風沒有處置這個害死自己兒子的女人的骨灰的意思,讓人草草的收斂了,就那麼扔到了距離傅家幾百公里的公墓內。
床上的人越抱越緊,渾身都在顫抖。
溫黎睜開眼睛,抬手就摸到了他額頭上的一片滑膩。
「阿修?」她叫了聲。
閉著眼睛的男人身體顫抖,抱著她的手緊了又緊。
溫黎好不容易掙脫出來,打開燈查看他的情況。
像是做噩夢了,困在夢境裡出不來了。
她從浴室擰了濕毛巾出來,坐在床邊仔細的給人將額頭上的汗水擦乾淨了。
手剛剛觸及到了他,男人閉著眼睛探過來,抱著她的腰,頭枕在了她腿上。
溫黎低頭,手掌輕輕的拂過他額頭,安撫性的輕拍他的肩膀。
「原來你也有這麼脆弱的時候。」
閉著眼睛的男人眉頭舒展開一些,臉往她身上蹭了蹭。
「那幾年你也不好過吧。」
這話溫黎更像是在問自己的,連猜測都省了,傅禹衡和傅芷寧德品行如此。
他怎麼可能會好過。
「那些不好的記憶,總是會過去的。」
再痛的傷口,都有結疤的時候,那疤掉了,雖然好了,可是疤痕卻永遠都在。
溫黎低頭輕輕在他額頭上吻了吻,「你明天醒過來可別頭疼啊,我想吃你做的烤吐司……」
夢境裡的男人似乎感覺到了這份溫暖,唇角輕輕的往上揚,勾了起來。
滿是血色的童年一轉而過,還是那片向日葵花田之中。
他看到了手拿風車向他撲過來的小姑娘。
扎著羊角辮,身上的碎花裙下擺染了污漬,笑起來的時候,甚至下巴還帶著口水。
他的光,他好像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