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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豐陽再度「嗯」聲,放下書本稍稍閉眼養神,呂一便恭敬扶起老人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猶若侍奉老父般將呂豐陽扶至一旁的輪椅上——卻是這位瞧來仙風道骨的老人雙腿有疾難以行走。
「老了……當真是老了。」
「師傅哪裡的話,您正當鼎盛,弟子們可還想著為師傅端它三十年茶水呢。」
呂豐陽揉著眉心不禁感慨,呂一則在旁溫言寬慰,剛要再將事務一一稟告,卻聽得屋外有弟子呼道:「師傅,豫章加急。」
無需呂豐陽吩咐,呂一便即出門取來一紙文書,問過那名弟子並無其他口訊,便折返回來將信奉於家師。
呂豐陽揭開信紙,看過之後不禁皺起眉頭,呂一在旁瞧著立時面露凝色,究竟何事卻連師尊都覺得為難?——剛要詢問豫章那頭出了何事,反倒見師尊又舒展了眉頭流露出一抹詭異笑容。
呂一有些摸不著頭腦,呂豐陽則將信紙遞給呂一使其自行查看。
一目十行的看過信中內容,呂一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豫章總舵竟向他們告急求援,聲稱門中有內鬼勾結敵派殘黨一同反撲,雙方現下正在豫章開戰,還需得門主呂豐陽回去主持大局。
「如何?」
「師傅!」呂一下意識去撫腰間佩劍,面露戾色咬牙笑道:「咱們這就領著弟子一併回去,將那些膽敢挑釁我六陽門的亡命徒兩頭夾擊,盡數殺個乾淨!」
聞言,呂豐陽低聲發起笑來:「你這傻孩子,罷了,如此你便去安排兩個得力的弟子,與我一同先行啟程,咱們星夜加急率先往豫章趕回去。」
呂一怔了怔:「兩個?這怎麼夠!那其餘弟子……」
呂豐陽擺手道:「其餘人留下來,該做什麼便做什麼,我不在的期間裡,寨子上上下下由你來打點著。」
「師傅,這……」呂一面露急色,連忙說道:「弟子……弟子願陪師傅一同回豫章殺敵!」
呂豐陽沒有說話,呂一知曉至尊脾氣只得長長嘆息,繼而應下差事:「弟子會替師傅好生打理寨中事務,還望師傅早日歸來。」
見呂豐陽點頭,呂一便即告退,又將門下兩個武藝最佳的弟子喚來反覆叮囑,令他們路上好生照顧師尊。
當夜,呂豐陽就乘馬車急匆匆離了寨子,直奔豫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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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來,她不會來,她會來,她不會來……」
古聞道掐著半截枯草,口裡操著南疆語老和尚一般反反覆覆的念叨,視線掃過除了有貨物搬運外,一貫無人問津的空蕩院門,男孩拖著下巴難免憂心惆悵。
自丑姑娘離去已是三天了,雖說那女人賭咒發誓會回來救他們離開,可古聞道怎麼想都覺得那人並不靠譜,如果有選擇古聞道也不會將滿心期望盡數放在對方身上,可惜沒有。
自上回逃亡失敗,古聞道發現寨中巡邏的班次也添了幾趟,夜間還會有人特意來這裡瞧看他這個囚徒還在不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再用老法子撬鎖逃離簡直是痴人說夢,更何況身旁還有白仙塵這個沒良心的大叛徒。
古聞道一會兒憤憤不平,一會兒搖頭嘆息,直聽到一旁起了微微鼾響,才發現一晃眼卻又到了深夜時分。
唉,又是一天——古聞道近來越發有一種急迫的感覺,眼看著周遭物資越堆越多,總覺得呂豐陽的準備已然充分,一旦開始探墓他們的命數就也該到頭了。
還是得想想別的逃生的法子才好,總不能什麼事都賴著別人,而這件事當務之急便是解決眼前的麻煩——黑夜中,古聞道眸光轉動,望向了一旁睡得沒心沒肺的白仙塵。
今夜的晚風,比往日似乎更為溫和,吹拂過人身上,都少了平日那種徹骨的冰寒——嗯?!
古聞道自各類遐想中回神,忽而覺察不對,卻聽聞院外不知何時吵吵嚷嚷混雜成了一片,火光也比往昔更為明亮,就似……莫非……
古聞道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一道熟悉人影竟趁著夜幕當真躥進了他所在的院落,接著便聽聞一聲口音古怪的南疆語:「阿弟,外頭亂起來了,我們快些走。」
這……莫不是在做夢?——古聞道萬般驚喜,不曾想那個丑姑娘真的回來救他了!
丑姑娘用不知從何而來的鑰匙麻利的打開了牢籠,古聞道急忙鑽出籠子,剛要向救命恩人道謝,卻見她又轉向了另一頭,動作自然的就要開啟白仙塵的籠子。
「你……你做什麼!」古聞道忙不迭扯住丑姑娘的胳膊,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強硬,而接下來恐怕還得仰仗眼前女子方能逃生,古聞道不得不耐著性子將舊事重提:「阿姐你難道忘了嗎,這個女人是六陽門的眼線,可別放她出來通風報信,無故害了我們。」
「我曉得。」丑姑娘笑著點頭,卻是掙開了古聞道的手,依舊還要去開籠門。
古聞道大眉頭皺,一時倒也吃不準是不是他們間的語言溝通有問題,但若因此得罪了眼前貴人反倒不美,思慮過後也只得由著那滿腦子不知在想些什麼的醜女人任性胡來。
睡成死豬的白仙塵這時也總算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瞧見一張可怖鬼臉不禁嚇得險些尖叫。
古聞道驚出一身冷汗,丑姑娘則已輕輕捂住了白仙塵的嘴,低聲說道:「白仙塵,你跟我走。」
這一幕,總覺得……好熟悉的場景——白仙塵揉了揉眼睛,總算認出了眼前兩人,繼而詫異問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又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