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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情窒息倒地,柳紅嫣則拾起地上寶劍斬下了落花情頭顱,台上一片參差不齊的震驚,花海棠則嬌聲大笑起來:「暗獄中的手段奴家見了不少,你卻能給奴家這般驚喜,嘖嘖,細看之下還是如此漂亮的姑娘,該當重重有賞。」
柳紅嫣扯去那身塞滿棉絮能使肚腹鼓足成肥胖模樣的行頭,來不及喘勻呼吸,便急著朝高台上的慵懶女子跪地拜道:「小女柳紅嫣,見過樓主,見過各位管事。」
「哦,柳紅嫣——」花海棠轉向許娘:「我記得這位同樣是許娘的高徒。」
許娘已然控制不住面部表情,臉上肌肉變得有些抽搐:「不敢。」
「那麼柳紅嫣,你以為你已經贏了?」
花海棠的言語使得柳紅嫣面露驚詫,轉頭看去,卻見鄔鈴霞的身體微微有了動靜,竟福大命大尚未死透!
「去吧,殺了她,早些結束,奴家還有其他事要做。」
柳紅嫣恭敬應諾,持劍起身朝鄔鈴霞走去。
鄔娘不知何時醒轉,見此情形發出一聲悲戚的呼喊,於高台上便即跪地苦求:「求你了,別殺我女兒!要我做什麼都願意,求你了!」
柳紅嫣動作一時凝滯,眯起眸子飛快打量台上眾人的千般面孔,而花海棠顯是不耐煩的打起了哈欠。
若不殺了鄔鈴霞,死的便只能是柳紅嫣,這般你死我活的關頭,真不曉得她還在猶豫什麼——一些奇妙念頭忽而閃現在腦海,卻是那樣的匪夷所思,柳紅嫣目光莫名落到了落花情身上,又驟然轉向了許娘近乎扭曲的臉孔。
一片驚嘆聲中,柳紅嫣居然拋下寶劍再度朝花海棠跪拜下來:「樓主明鑑,殺此一人得試煉魁首,卻也無非在樓中成為區區小吏,紅嫣斗膽自薦,以奴婢才幹當這等小員也著實是大材小用了。」
「你!——你好大的膽子!」
這般狂妄言語,這個女人莫非是不要命了麼!——有人開始呼喝怒罵,聲音即將匯成一片,卻被花海棠生生打斷,樓主不曾惱怒生氣,竟反而饒有興致的向下詢問:「那你想要如何?」
柳紅嫣微仰下巴,朗聲言道:「奴婢想為樓主辦事,想得到應有的地位與榮耀,我想真正成為您的人,我想成為『翡翠』!」
校場霎時間死一樣的寂靜,腥臭沉悶的空氣都壓抑不住場中女子烈焰般燒灼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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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地牢中,莫芸渾身都是鞭笞落下的傷口,血液即將流盡,頭腦昏沉中已然不知身處何地,甚至不知自己是否還活著。
意識搖搖晃晃,耳邊卻聽聞一聲輕柔的呼喚:「莫芸姐。」
莫芸艱難的睜開略起浮腫的眼睛,血色瀰漫的視線有些恍惚,而手腳的枷鎖卻不知何時已被解開,身體頓時落進一團柔軟之中。
面前的臉孔有些重疊,但莫芸依舊能認出那人是誰,怕是再也沒人能有如此美貌了——那是柳紅嫣,那是在她臨死之際每每浮現於腦中的俏皮人兒。
莫芸想與她多說說話,想問她還好麼,想向她道歉,想告訴她彼此再也不要鬧冷戰發脾氣了——生在這樣混亂的地方,莫芸早該對她坦誠、對自己坦誠,她願意相信柳紅嫣的一切,她喜歡就這樣待在她的身邊。
莫芸說不出話語,淚水則自眼角斷斷續續的滑落下來,激烈的情緒拉扯開結痂的傷口,意識就此中斷,待她再次清醒,卻已身在一個乾淨敞亮的屋子,不遠處的地方坐著一位並不熟識的婦人,莫芸不認識那人,卻認得婦人身旁侍候的女子——那是暗獄真正隻手遮天的人物,小管事冬藏。
「柳……柳紅嫣呢?你們……把她怎麼樣了!?」莫芸滿臉戒備,想要起身卻是渾身陣痛。
婦人——也正是許娘,將目光緩緩移向莫芸慘白的臉孔,嘴角忽而上揚發出一聲嘲諷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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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紅嫣端著一鍋燕窩熬就的養生粥來到莫芸房中,這是一間立在湖邊的小竹屋,簡單樸實卻最為適合莫芸養傷。
當柳紅嫣推門進屋,那個可愛人兒卻已倚在窗邊呆呆望著湖景。
「莫芸姐。」柳紅嫣快走幾步,將粥鍋放在桌上,又自鋪上拿來大氅從身後裹住莫芸身體,細聲言道:「怎得起來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傷口若是再裂開該如何是好?罷了,先來吃些東西吧。」
莫芸回過頭來,神情呆呆傻傻並沒有預想中死後餘生的欣喜若狂,柳紅嫣也不在意,忍俊不禁牽住莫芸手掌,想將她小心扶到桌邊。
「柳紅嫣。」莫芸忽而發問:「若是我當真舍下你跟著『好朋友』一同走了,是不是此刻也已是一具枯骨了?」
柳紅嫣一怔,臉上神情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嗯?」
「柳紅嫣,我喜歡你。」那突如其來的告白令柳紅嫣面露驚喜,想要給對方一個擁抱、一個親吻,卻被莫芸抬肘隔開,繼而又道:「可是,為何你卻從未真的喜歡我?」
柳紅嫣睜大眼睛,莫芸平靜面容驟然龜裂,不顧傷口疼痛,一記沉重耳光便將面前人兒打倒在地。
「莫芸姐!?」柳紅嫣猝不及防,倒地以後想要起身解釋,卻被一柄寶劍指住了眉心,背脊頓時冒出冷汗。
「你若真的喜歡我,為何事事都瞞著我,為何又有諸多試探,為何能背棄與我的承諾,狠下心腸出賣身邊所有的人?」莫芸的眼淚如決堤般落下,抽泣中強烈的顫抖使得傷口處隔著單薄衣衫再度映出血跡:「『好朋友』雖不是好人,可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豈如你柳紅嫣這般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