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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長方桌前,一名隨意披著寬鬆睡袍的女子,正自躬著身子,手持狼毫於宣紙之上書寫大字,見人進來頭也不抬,只不耐煩道:「可真勞煩麽麽了,母親那兒又有什麼吩咐?」
吳麽麽不答,小心看了房內周圍,見自家小姐平時的姐妹並不在場沒有外人,這才面色驚慌道:「小姐,大事不妙了,夫人那兒傳來消息,說這次的試煉百人之中只擇其一,實在兇險以及!」
百里挑一?——女孩心神一震,最後一個寫下的字便抖了手。
一筆落錯,女孩再也沒了興致,將筆隨手一擲,抬起秀麗臉孔望向吳麽麽,挑眉道:「這可真是奇了,原本好端端的怎麼現在成了一人?」
吳麽麽嘆道:「其中內情夫人也不曾與我細說,只說是樓主的命令,夫人怕您凶多吉少,這才讓老奴過來想辦法接您出去。」
「接我出去?」女孩隨意走至一張鋪著毛皮的躺椅前,舒舒服服躺了下來,神色漠然望著吳麽麽,語帶嘲諷道:「當初怎麼都要將我丟來這牢獄受苦,如今十年之期將至,反而要叫我出去?母親對女兒,可真是疼愛有加啊。」
吳麽麽神色尷尬不好接話,只道:「我的姑娘喲,這危機關頭可容不得賭氣胡鬧,夫人也是想著您好的。」
「免了吧。」女孩擺了擺手:「且說說她要怎麼把我弄出去?」
「小姐,您請看。」吳麽麽精神一振,忙將身邊怯懦懦的小姑娘推了出來,一掀斗笠露出那張刀刻的可怖臉孔。
女孩見此眉頭大皺,轉而望向吳麽麽,老僕人立刻解釋道:「夫人說了,如今情況大大不妙,樓主那邊是鐵了心要收拾眾位管事,管事們多多少少都遭了殃,實在不宜有什麼大動作,這才命我帶這人進來,再將姑娘帶出去。」
呵,調包麼?——女孩扯起嘴角:「有趣有趣,讓她來代替我?怕不是母親十年未見,都忘了我長什麼樣了吧——如此一來,就是各位師傅們事務繁雜並不在意,卻以為能瞞過周遭那些學生、僕從麼?也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當其他人都是白痴麼?!」
「小姐……這偷梁換柱自然不是今天,否則事出突然難免叫人生疑。」
吳麽麽表情忽而變得很是詭異,女孩有所覺察眯眼看著,頓時像是想到了什麼,身子自躺椅上猛然彈起,手指指向麽麽身邊的小姑娘,一雙眸子裡如有烈火燒灼:「母親想令我自毀容貌……就像她一樣?!」
吳麽麽低垂頭顱不敢對上自家小姐的眼睛:「這是夫人的意思,不過夫人早在外頭為小姐請好了名醫,出去以後只需調養半年即可恢復如初。」
女孩惱恨以及,連連冷笑道:「那真有勞母親為我如此操心了!還請麽麽回去與母親說一聲,哪怕是只選一人,最後輸的也未必是我!」
見女孩神情,吳麽麽也不敢多言,只好躬身應是拉著一邊的小姑娘便要離去,臨行前仍是硬著頭皮勸道:「小姐,夫人這是一片苦心還請您多多考慮,我之後每隔一月還會再來,您那時可得……」
「對了,麽麽你怕是又忘了吧。」女孩一言打斷了對方話語,微微揚起下巴笑容驕傲道:「在這裡,所有人都喚我『鈴姐姐』,可不是誰家的小姐。」
吳麽麽連連稱是哈腰奉承,耳邊則又傳來了女孩頗不耐煩的聲音,由輕柔剎那成為咆哮:「現在,你……滾吧!」
吳麽麽再不多嘴,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也不去理會身後房中砸碎瓷瓶的聲音,在過經後門時再度給守門漢子看過了身旁小姑娘的臉孔,便匆匆離開了暗獄……
第十五章:
鈴姐姐才剛來到習武的課堂,眉間便皺出了一個淺淺的川字,還是一樣的場地一層不變,還是一樣的授課老生常談,還是一樣的學生也沒缺胳膊少腿,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與往常不同了。
是了,今天竟然少了討寵的小狗——眯起眼睛,鈴姐姐掃視眾人,大約是樓里有個管事娘親的緣故,這群人對她向來與他人不同,不說眾星拱月,卻也極是客氣。
而鈴姐姐也習慣了被人依附討好,習慣豢養一群看家護院的狗,說白了不過是以她為中心,一群沒安全感的蠢貨抱成團罷了。
這個無名的幫團有三十幾人,放在外頭人數並不算多,可在這磨人的暗獄裡卻也占了全部學生的三分之一,足夠令獄卒們都繞道而行了——只是今天……為什麼一個都沒聚上來?
「鈴姐姐……」一陣淡淡的餿味飄來,鈴姐姐不自主退了半步,面前一個衣著邋遢的女孩畏畏縮縮的伸出右手指向斜後方向,小聲道:「她們都在那裡。」
朝那方向瞧去,果見幾個熟悉臉孔正向自己打著招呼,鈴姐姐瞥了眼女孩,居高臨下的姿態仿若天生自然:「你好像並不是我的人吧?」
女孩垂下頭顱,點了點頭道:「是的……但……但我一直很想加入貴幫,想成為您的人……」
女孩看起來就像只被拋棄的幼崽,鈴姐姐眯起眼睛淡漠道:「這個不需要和我說,與副團長說吧,她負責考核你有沒有資格成為我們的一員,為人也最是公正。」
女孩身子一顫,語帶哭腔道:「我找過了……所以……所以才來求您……」
鈴姐姐扯起嘴角,略過女孩身邊徑直走了過去。
又一次遭到拒絕,卻不見哀傷或是憤慨,這個邋遢而古怪的女孩兒似是習慣了這樣的冷遇,只是呆呆瞧著鈴姐姐背影,目光呆滯仿佛在憧憬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