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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姑!」
段氏上前一步輕扶李仙姑的臂膀恭敬摻護,李仙姑彎腰小退半步,反過來握住了段氏手掌,微笑臉孔上滿是謙遜慈悲。
段氏與李仙姑攜手進屋,王媽會意打髮屋內服侍婢子離去後隨手關上了屋門親自為李仙姑斟滿一杯茶水:「仙姑,您請喝茶。」
李仙姑點頭致謝,少不得又是一番冰柱賓主客套,段氏卻早已按耐不住脫口而出道:「仙姑,你說的我都照做了,你看我這肚子,這……怎麼才能有……」
話至此處,段氏已是面頰微紅,王媽侍立在側,實際上這位老人原本對於這個李仙姑並沒有什麼好感,總覺得她是以生孩子為餌迷惑夫人的騙子,與夫人說的那些玄而又玄的東西也實在太過神棍,尤其是……
王媽皺了皺眉,難免又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那天,夫人攜李仙姑去往大小姐院落,遠遠看見大小姐第一面,這位得仙人授法的道姑便已是大驚失色、滿頭冷汗,怎麼都不願再前行半步。
問及緣故,李仙姑並不作答,直至回到夫人屋舍,才拗不過道出其中緣由,竟是斷然直言那樓閣中的女孩是一尊心神處於混沌的天魔,若是長久留在身邊必會招來禍患,就譬如……段氏的無法生育——這話說來竟與段氏心中對女兒的芥蒂不謀而合,對於自家女兒更是避之不及。
「不……說到底李仙姑還是幫了大小姐的恩人……」王媽這樣勸服自己,實際上也正是如此,李仙姑並沒有如老家鄉下那群跳大神的,讓父母活活燒死生而為魔的子女,若真如此,王媽就敢去廚房拿刀子與這神婆拼命!
而李仙姑所言的,卻是要將大小姐嫁給夫人娘家姐姐的大哥兒為妻,道那位天生聰慧的哥兒便是將天魔打下人世的下凡仙人,正是要來捉拿天魔回天宮的,這一場婚嫁必是命中注定皆大歡喜。
後來的事情也驚人的與李仙姑所言隱隱暗合,那位一表人才的大哥兒不論迎親幾次,都是不了了之,身旁那個位置仿佛命中注定就是大小姐的,這使夫人對李仙姑更加崇敬,往香君觀的香火錢也是月月不斷。
或許,這位李仙姑真就是位仙人吧——王媽不確定的想。
而此刻,李仙姑的面色也忽的嚴肅起來,一邊安撫般的輕拍夫人手掌,一邊說道:「前幾日我出門遠行,忽感心口不適,掐指算來方知是梨花鎮出了大事,昨夜趕回來就聽說了柳府死了個下人……」
大概是沒想到李仙姑會提及這檔子事,夫人與王媽都顯得有些愣怔。
李仙姑猶豫著,終還是咬牙說了下去:「天魔怕是要醒了……」
「喤啷——」
夫人手中的茶杯落到了地上,額頭霎時沁出了冷汗:「仙姑,你是說……」
李仙姑長長嘆氣,又似不安的挪動了下座位,抬頭四望後,方才低聲說道:「天魔之所以能不為禍,全因仙人印未破尚且鎮壓住了她的元神,使其還在夢鄉,故而行為舉止半夢半醒瘋瘋癲癲,可是……不知為何,仙人印突兀有了破綻,這樣下去元神覺醒,怕是誰也擋不住這一尊天魔……」
王媽吃驚的看著李仙姑顯得手足無措,段氏同樣面色蒼白,心急如焚道:「仙姑,您一定要救救柳家,救救我啊!」
王媽注意到李仙姑這是第二次不安的四下張望了,仿佛在這茫茫空氣中,真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們三人,老人家感到自己心跳加速,背脊已是一片冰涼。
李仙姑遲疑道:「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趕緊將大小姐嫁去仙人那兒,越快越好,如若不然……恐怕這會是貧道最後一次來柳家了……」
段氏大驚失色:「仙姑這是什麼意思!」
李仙姑張了張嘴,面色慚愧道:「夫人,貧道終究是一介凡人,尚未得道參悟,與天魔相抗實在力有不逮……」
段氏還要說什麼,李仙姑已是站立起來行禮告辭道:「夫人,貧道能做的已然都做了,能否度過此劫還得看這造化,但要記住萬不可打罵刺激大小姐,務必使天魔送至姑蘇尚在睡夢,否則必將釀成大禍。」
李仙姑走後,段氏頹然坐倒下來,這婚嫁之事才剛換了八字初初確定下來,哪有那麼快就拜堂成親的?這該怎麼說?這該如何說?
王媽看著李仙姑離去背影眉頭緊緊糾在了一起,那些無憑無據的話到底該不該相信呢?
「去……去將柳紅嫣叫來。」
王媽吃驚的看著段氏,不曾想對大小姐避之如虎的夫人也會要見自家女兒,難道不害怕李仙姑剛才的話麼?
「是……」王媽諾了聲,喚小丫頭去傳喚大小姐,按往常來說,將痴傻胡鬧的大小姐打扮整理一番可得花不少時間,卻不曾想今日,大小姐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衣著得體的走進屋來。
「娘,王媽。」大小姐面帶端莊微笑,屈膝行禮禮數周到,豈有半分往日的痴傻模樣。
原本對此,做父母的該當欣喜若狂,可一聯想起李仙姑所言,段氏與王媽竟都齊齊嚇得渾身哆嗦,小心翼翼的問了幾句大小姐近日的起居,柳紅嫣回答得體吐字清晰,段氏再也忍受不住,急吼吼讓丫鬟帶大小姐下去。
「天魔……那是真正的天魔啊……」
段氏癱坐在雕花木椅上嘴唇顫抖,手中捧起一部經書口裡念念有詞,好似這樣就能將屋裡殘留的魔氣驅散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