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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三虎面色霎時慘白,萬沒想到會是如此結果,這麼一來,往後若再要動柳紅嫣,卻是難辦了呀……
柳紅嫣誠惶誠恐,恭送許娘離去後,便回身走來,掠過心事重重的冬藏與許三虎,也無甚事務安排,便自顧自一咕嚕躺到了暖烘烘的炕上,疲憊的擺了擺手,懶洋洋道:「我需要好生睡上一覺,你們都下去吧。」
這……是把她的房間當自己家了呀!——冬藏恨的幾乎吐血,卻還是屈辱的躬身應諾,領著一眾丫頭拖著心有不甘的許三虎離了房間……
第二十三章:
丁麽麽走進房間時,正瞧見許娘在佛前合十禱告,便趕緊自旁邊丫鬟手中接過一盞茶水,瞧準時機殷勤的遞到許娘手邊,口中笑道:「許娘,您可是還在為公子、小姐擔心?」
許娘接過杯盞飲過茶水便長長嘆了口氣,揮手屏退屋內僕從後,由丁麽麽摻扶著坐到了鋪有雲紋刺繡軟墊的黑漆雕花椅上,這才感慨道:「到底是太年輕了,放出去不好,不放出去更不好。」
丁麽麽知曉許娘自昨日回樓,便在操心冬藏的事,於是笑著寬慰:「冬藏姑娘是個聰明,對您也最是上心,別家管事手底下年輕一輩可沒那麼得力的,各個都羨慕著呢。」
「得力?」許娘自語一句,不自主又想起了某張美至妖異的臉孔,以及一對鳳眸中迸發而出的耀眼鋒芒,不禁失笑搖頭:「還差得遠呢。」
丁麽麽眼珠一轉,小心翼翼的問道:「老奴聽聞,您昨天撤了冬藏姑娘的職位,卻換上了那個背景可疑的柳紅嫣?」
許娘微微點頭,低眉飲了口茶,丁麽麽卻忽而痛心疾首起來:「恕老奴直言,冬藏姑娘這些年來盡心竭力,咱們做下人的瞧得最是清楚,那個柳紅嫣雖有些小手段卻難登大雅之堂,更何況比起『忠心』二字,冬藏姑娘……」
「好了!」許娘將茶盞往桌上一頓,喤啷聲響立時阻了丁麽麽的嘴:「你便去告訴冬藏,我有些厭了,與其將精力都花在應付我這個老婆子上,還是多想想自己該怎麼辦吧!」
丁麽麽打了個寒噤,試探的目光剎那迎向了許娘那雙冷冽眸子,嚇得她立時跪倒下來連呼饒命。
許娘支肘托著下巴,斜睨著瑟瑟發抖的丁麽麽,終於還是狠不下心腸,緩了語氣長長嘆道:「我之所以讓柳紅嫣上去,不是信任她,也不是器重她,其中意思冬藏應該明白——你去告訴冬藏,可莫要再讓我失望了。」
丁麽麽懦懦應是,連滾帶爬逃也似的離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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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許娘是怎麼想的,怎得突然就讓這麼個人來處理暗獄事務,真真可憐了冬藏姐姐。」
「可不是嘛,我聽聞那人是樓里將要出台的姑娘,也不知犯了什麼忌諱,卻被貶到了這裡。」
「這個我知道,那日我聽人說了,她……有磨鏡之癖。」
「呀!這……這往後日子可怎麼過啊!」
是啊,往後日子該怎麼過?——丫鬟們居住的屋舍,里側被隔出了一個狹小的空間,簡陋的門板時常關扣不上,便更別想隔絕開那些窸窸窣窣、竊竊私語了。
這裡是冬藏如今的居所,自管事丫鬟被撤換下來,她的身份已與尋常丫頭無疑,只是多年積威再加上許娘那層關係,誰也不敢真的將她視為尋常僕人。
搖曳的燭光中,冬藏皺緊眉頭,正反覆瀏覽著那封剛送來的丁麽麽的書信——確是該想想往後日子該怎麼過了?
長長呼出口氣,像是要將憋在肺里的火氣盡數吐出來,冬藏放下書信後,踱步來到鏡前,久久凝視鏡中神態高傲的自己,抬手便往臉上狠狠甩了一記耳光。
痛嗎?痛啊——冬藏捏緊了拳頭,終於肯將悔恨的苦果吞下肚去,柳紅嫣居心叵測固然可恨,但她自己便一點錯也沒有麼?
姨媽教訓的極好,她在暗獄這塊巴掌大的地方呼風喚雨太久太久了,卻是目空一切誰也不放在眼裡了。
她將柳紅嫣視為不足道的小人物,這次也多虧這個小人物給她了狠狠一拳,否則怕是出了暗獄她還是這副「長不大」的模樣,徒惹得姨媽擔心生氣。
望著臉上紅紅的掌印,冬藏轉身回到桌前再度給許娘寫下封信。
許娘的意思冬藏豈會不明白,那個柳紅嫣對她而言,若能收服便養作謀士心腹,若是不能,便當作磨礪自身的磨刀石——而對於這麼一塊用完便好碾碎的廢料,她何必在這裡慪氣?
待墨幹了將信紙封好,冬藏目光撇見鏡中臉頰上殘留著的紅印,繼而推門出了屋子。
「冬藏姐!」
門外一眾大小丫鬟連忙蹲身行禮,依舊還如從前一般。
「將這封信送去許娘處。」冬藏指了個丫頭將信遞上,繼而略略整了整衣裙,與眾人招呼道:「好了姑娘們,咱們該走了。」
丫鬟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冬藏扯起嘴角冷聲笑道:「豈有新主子上任,做下人的不去拜見恭賀的道理?——咱們可別讓柳姑娘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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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再仔細想想,越是複雜的情況,便越是得小心謹慎才好——柳紅嫣在心中不住的告誡自己,同時將莫芸、冬藏、許娘每一個人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言語,都在腦中回放了一遍又一遍。
就連柳紅嫣自己也都十分驚訝,許娘居然如此輕易便答應了讓她接替冬藏的位置,本來在肚子裡打好的種種言辭理由便只能放著腐爛了,這是與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卻也是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