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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多看他一眼,能給他留個不曝屍荒野的結局就不錯了。
畢竟,大家都是玩家,沒有人能夠接受這種背後給同伴捅刀子的人。
男人再次被帶回了倉庫里看管好,這一次,宿月和蒼咫正準備往倉庫那邊走,先有人猶猶豫豫地靠了過來。
「我去看一會兒吧。」那人滿不自在地說,「大半夜被吵醒,現在我也不想睡了。」
仔細一看,這正是剛才在樓梯邊,附和著尋覓者為難宿月的玩家。
人類的認知有限,宿月向來信奉的是作為神明要寬容大度。
所以只要玩家真心實意的改過,他從來不會過多為難。
玩家們願意去守夜,宿月倒也樂得清淨。
不過,一晚上發生這麼多事,他現在確實了無睡意,於是等其他人陸陸續續該上樓休息的休息,該去倉庫守夜的守夜之後,他一個人走到前院的花園。
在這遊戲裡已經是秋天,夜風蕭瑟,樹葉也落了滿地,但總有些灌木和松枝還綠著,而且滿地的葉子踩上去,腳底下松鬆軟軟的,竟意外有種愜意的感覺。
也是因為這場遊戲總算接近結局,宿月終於能放鬆下來。
月光鋪滿庭院,背後傳來腳步聲,但那腳步聲離得挺遠,而且挺輕緩,所以接連被突然襲擊了幾次的宿月,也沒因為腳步聲而成為驚弓之鳥。
他回過頭,就看見蒼咫向他走來。
一晚上激烈的爭鬥,蒼咫看上去也有些狼狽,衣服下擺掛著幾茬小小的花枝。宿月看過去,蒼咫的腳步就停住了,能明顯看得出他有些猶豫,因為不確定宿月會歡迎他還是趕他走。
放在平時肯定會趕他走。
但生死之後人總會變得軟弱些,神明也是一樣。
宿月沒說話,轉開視線,望向遠處攀著花藤的院子大門。
這就是一種無聲的允許。
腳步聲漸近,蒼咫走上來,和宿月並肩站著。
他們倆之間隔著半人左右的距離,也不是並排,宿月在前,蒼咫在後,兩個人很默契地都不說話。
宿月抬頭望著頭頂的星星,星空疏朗,但也閃閃的很漂亮,在天上發著光。
他有時候就會想神域是不是在那裡。
但轉念又覺得好笑,這明明是人類的傳言。
蒼咫也不說話。
蒼咫就是這麼個很奇怪的存在,他好像沒有任何需要表達的東西,也總是可以接納宿月的任何情緒。但越是這樣,越讓宿月不能明白他,他就像是大海一樣,投什麼東西過去都能接得住,可也沒回音。
好在宿月現在也不需要蒼咫的回音。
這樣蠻好。
時間好像過得很慢。
慢得好像停滯了。
直到蒼咫問:「冷嗎?」
……
宿月愣了愣,回頭看蒼咫。
因為很少見到這人尬聊的樣子。
宿月:「你說什麼?」
蒼咫:「……」
蒼咫一瞬間流露出一種想要毀滅世界的表情。
蒼咫:「沒什麼。」
頓了頓又說:「問你冷不冷。」
「這有什麼冷的,一點小風。」宿月很隨意地說。
蒼咫:「嗯。」
宿月:「……」
他突然覺得這對話有點奇怪。
不是內容奇怪,是蒼咫說出這種話來有點奇怪。
他不會覺得冷,也沒道理覺得宿月冷,可看到颳風就問宿月冷不冷。
尬聊是吧。
果然尬聊這種事情出現在主神身上,也就只是短短一瞬間的事。蒼咫問完冷不冷就又不說話了,安心地扮演一隻悶葫蘆。
又和之前似的發呆。
宿月也不太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大概是被主神的尬聊激發了尬聊細胞。
他問:「你每次發呆的時候都在想什麼?」
「沒什麼。」蒼咫說。
宿月:「哦。」
他突然有一點尷尬,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個話題。
但就在這時,蒼咫又給了第二個回答。
「我在想,你要怎樣才會原諒我。」蒼咫說。
.
秋夜微涼,拂過宿月時吹得他額發微微飄揚。
宿月抬頭,望了望那輪好圓好圓的月亮,又看了看月色里重重的小院和樹影,最後視線定格在院子的遠處。
總之就是從頭到尾沒有看蒼咫。
宿月平和地說:「我已經原諒你了。」
既沒有對蒼咫惡語相向,也沒有避之不及。
所以根本就沒有再生氣了。
本來神明也要學會大度,宿月不會因為短暫的認錯人和出於好意的扮演而生氣。尷尬是尷尬,過一陣子,那股勁就過去了。
「我知道。」蒼咫說。
宿月愣了愣:「那你什麼意思?」
蒼咫沉默了半天,回答:「我也說不清楚。」
.
於是兩個神還是繼續地看著月亮,這樣子很像他們以前很多次「約會」。
也許因為是神明的緣故,他們總有很多機會,看日出日落,看雲海,看月亮。
在戰場上,整片天空都被晚霞燒紅,落日在雲海中壯麗地落下,宿月那時候很喜歡欣賞蒼咫站在落日下面的模樣。
他想這就是戰神吧。
月色朗照的夜晚,他們會在下班後去船上喝酒,宿月喜歡人間的湖,寧靜的時候仿佛整個世界只有那座山那片湖那層雲,小小的一艘船能載兩個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