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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茶好了。」身後之人忽而開口。
醜陋書生一愣,若無其事道:「好,方才掉了銀子,我去撿罷了。」
「嗯。」唐化雨臉上並無異樣。
「請——」
「多謝。」
☆、第七章
許是林木退化,風沙突起,將這路邊茶寮吹的黃塵驟起。楚令正在飲茶,怕這風沙將這盞好茶作廢,便撩了衣袖將茶水擋的嚴嚴實實。
「公子不但是愛茶之人,看來也頗通音律。」唐化雨瞄見她腰間一勛,捂嘴笑道。
「此物只是擺設,在下不通音律。」楚令眯著眼,自從出墓過於大意,忽略了自己在黑暗中待得過久事實,見到了光亮日頭竟犯起了眼盲之症。眼下越發嚴重起來,只依稀敲得見模糊人影。
「請問姑娘,此處往長白山還有多久?」楚令抬頭問。
唐化雨一愣,繼而坐下道:「千山萬水。」
「那此處可有醫舍?」
「城內。」唐化雨稍稍一呆,繼而抬手在楚令面前晃了晃,驚詫道:「公子看不見?可是方才——」
「嗯,已差不多不見了。」楚令臉上並無苦悶之色,只是淡然,叫人看不懂其中意思。
唐化雨抿嘴沉思。
既然他已看不見東西,那末方才恐也不是他所救。心下稍稍失望,本以為遇見一位高人,雖相貌醜陋但好在藝高,或許能夠幫助自己些許,但此刻願望落空,不免語氣冷漠。
「公子我要收攤了。」
「嗯?」楚令模模糊糊看著她,從方才語氣中似是不耐煩,倒也不甚在意,站起身放下銀倆道:「承蒙好茶。」
「不送。」唐化雨垂頭收拾東西道。
楚令不明所以,轉身要走,卻見前頭煙塵驟起,似是大隊人馬。
「且慢——」
為首一個將軍騎著紅絨馬,居高臨下道:「這位公子可曾在此喝過茶水?」
楚令欣然道:「正是。」
「不是。」另外一個聲音從後響起,是唐化雨。她慍怒的看了一眼楚令,似是著急,對著那位將軍道:「他只是路過的。這位將軍要喝茶?」
「本將收到線報,此處曾收留城內流竄疫民,可有此事?」
楚令一聽,疑惑回頭瞧那茶座,果真看出了一些端倪,瞧這構造應該在地下設了暗室,若是有人必定躲在地下。她又望向唐化雨,心道她果真好細心。
「稟告將軍,絕無此事。」唐化雨否定道,說的大義凌然,但楚令瞥見她神情無異,但額間似冒出點點冷汗。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後者稍稍一愣,繼而扭頭瞪著楚令,但楚令並未有鬆手的意思。
「將軍,賤內與小人開這茶寮只是餬口,並未藏任何不該藏的人。」
那將軍細細打量楚令,忽而大笑道:「可方才她只說你是過路的……」又瞥見兩人緊握的手,心道方才許是這位姑娘為了護住她的相公,繼而又轉念道:「可憐了這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竟然嫁給了這麼一個相貌醜陋之人。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哈哈哈,哈哈。」
他身後的將士們一起鬨笑。
「你——」唐化雨又氣又惱瞪著楚令,而後者只是微微一笑,湊到她耳邊道:「我把你脈搏,比常人快了一倍,若是心中無愧怎會如此?你必定是藏了人了,我念你心善,故此相助。瞧那將軍雖是粗人,倒也頗有憐香惜玉之心,想必不會太為難於你。」
「這算哪門子的相助?」
他牽我手只是為了把脈?
「他們見我貌丑而你貌美,必將數落於我,到時候抓我撒氣便是也不能平白讓他們來一趟。你那處地下室掩藏如此隱蔽,想必也搜不出什麼東西。」
「可是,你——」
「放心,我自然有辦法脫身。」楚令這一句給對方下了定心丸。
唐化雨心下疑惑,但又著實感激。
「謝謝你。」
「客氣什麼,我們可是『夫妻』。」楚令不以為意。卻不想僅此一句讓對方羞紅了臉。
「將軍,這裡並沒搜到什麼東西!」一個小將士跑了過來。
「果真沒有?」
「沒有,將軍。」
那將軍皺眉想了一會兒,抬手指向楚令道:「把此人抓起,本將要好好審問。」
楚令裝出一付愁眉苦臉模樣,一邊大喊冤枉一邊回頭對著唐化雨依依惜別。
「娘子等我。」
唐化雨不知如何回應,只得追了幾步,雙手握在腹前,目送這一隊人馬押著楚令遠去。心下不忍,咬著下唇,直到隱隱約約嘗到一絲血味。
若幽,他是好人,我救還是不救?
楚令被押解到了柳州城府衙內,望著這熟悉的地方,她不免一番感慨。二十年前當自己還是柳夜的時候,國破,追隨著青戒的步伐顛沛流離至此,也曾進到過此處,只是已然物是人非。
她被下到了地牢,陰暗潮濕。這些人將她綁在了木樁上,不讓他能動分毫。從這些人的眼中,楚令儼然瞧見了一種鄙夷神情。不免唏噓當初自己還是哀牢國王儲之時,哪個不曾尊重,再後來自己成為元夕公主駙馬,又哪個敢對自己如此?
搖了搖頭,果真在這俗世,存不下無身份之人。
青戒,你要的自由我給你了,但——他們卻不曾給我們……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們苦苦經營的感情,竟然被這世間最無聊的權術爭鬥所累,若再有一次機會,無論我是誰,我都會義無反顧的帶你歸隱,什麼王儲,什麼哀牢國,什麼現代世界,都與你我無關。是我的懦弱,造成今日的局面,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