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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人都看出了女皇心裡有不甘,可不甘什麼呢?大概是明明已經是萬人之上的帝王,卻也仍然無法掌控生死。萬重宮闕, 納天地瑰寶,覽天下奇才, 卻無一人能解帝王心病。
心中慪氣無處疏解,只有行恩施令間才能找回那一點帝王的尊嚴。
秋天的第一場雪來得悄然,季清清晨醒來時,宮殿的頂部都已被雪覆蓋大半, 紅牆白雪交相輝映,在冰天雪地里尤為奪目,季清獨自打開殿門時, 看到的就是這般美景。
只不過撲面而來的一陣冷風凍得季清一個激靈。
「還未入冬, 便這般冷了嗎?」季清趕緊將殿門關上, 抱緊雙臂, 準備回殿內找件厚實的衣物穿。
未曾想,剛轉頭便撞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來人將捎帶的披風仔細地披到她身上,又將她的雙手握到自己手裡捂著取暖。
「我說醒來時一邊的床榻怎的早就涼透了, 原來是某人舍了溫柔鄉,偏要往風雪裡跑, 這也就罷了,可笑的是連件衣服也不捨得多穿。」
季清那還能聽不出這話語的幽怨, 可偏偏自己是個沒理的,只能嘿嘿傻笑,討好地去親那抹紅唇。
這招百試百靈,果然見昭昭的臉色有所好轉,季清再接再厲地鑽進美人懷裡來了個「洗面奶」。
這下魏昭是無論如何也擺不了冷臉了,臉頰泛紅地將罪魁禍首從懷裡揪出來,雙手掐上剛剛作亂的那張臉,仍是不甘落入下風,冷諷道:「往日裡叫你八百遍,也不見你起床,今日倒是勤奮得很。」
「那自然是因為昨日受累的不是我呀。」因為兩腮被掐住,所以季清話都說不清楚,眼裡卻笑得狡黠,眉宇間也是擋不住的得意。
魏昭剛想對她的臉進行調教,卻在看到那滴將落的晶瑩後,迅速移開了手。
季清看著魏昭這嫌棄的動作有些委屈,明明都是老婆捏著她的臉才會搞成這個樣子的,不過沒關係,她大人有大量,就原諒老婆這點小潔癖了。
「快點出去看,今年的第一場雪呢。」有了禦寒的衣物,季清不再顧忌,拉著魏昭就要出去看雪。
門外的冷風依舊見縫就鑽,季清把魏昭拽到懷裡,兩個人躲在一個披風下,看著秋天的第一場雪。
「這雪來得巧。」魏昭單手接住飄到眼前的雪花,是很完美的六角形,冰涼的雪花與溫熱的手心相觸的一瞬間就開始融化,直到完全消逝,化作一小攤水。
季清沉浸在美景里,沒有注意到魏昭一閃而過的沉重心思。
魏昭看著那攤水從指縫裡慢慢滴落到地上,拿出隨身帶的帕巾,將它一點點地擦乾淨。
「阿季,我帶你去狩獵吧。」魏昭突然這麼說。
「今日?」季清有些意外。
「對,今日,你不是最喜歡那些小動物嘛,上林苑不知從哪弄來一群幼鹿,我帶你去看個稀奇,況且這個天氣最適合小酌一杯,上林苑的風景好,飲酒賞景,豈不快哉!」
魏昭描述得太美好了,季清肉眼可見的心動。
心動不如行動,兩人沒有擺什麼排場,簡單帶了幾個宮人便往上林苑去,一行低調。
今日上林苑靜得很,獵場外守著的是魏昭的私兵,上林苑的宮人不知去了哪,連馬場的雪都未來得及清理,季清和魏昭到時,已經有老熟人暗一在等著了。
季清哂然一笑,這是風雨欲來之靜啊,自己這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算算日子,該是上一世魏舒逼宮的時候了,有系統的提示,季清知道昭昭已經做足了準備,便沒再插手,畢竟自己實在平庸,做不得運籌帷幄之人。
宮人溫了酒,又置上小鍋供兩人涮肉吃,好不美哉。
魏昭興致極高,命人備馬拿箭,欲獵只厲害玩意為季清助興。
季清看出魏昭今日異常興奮,不想掃興,便學古人,以杯酒尚溫為賭,看看魏昭能不能獵得宮人剛放出的那隻狼。
白雪飄揚,少女鮮衣怒馬射孤狼,意氣風發。
少女心中有豪志,卻也為情纏心腸。
將獵物和弓箭隨手扔給宮人處理,魏昭徑直走到季清面前邀功:「阿季,我贏了。」
季清被來人眼裡明晃晃的肆意和歡暢感染,將尚溫的酒杯遞到對面,笑著說道:「嗯,昭昭贏了。」
魏昭暢快地將溫酒飲下,看著遠處漸漸歸為平靜的皇宮,眸色深沉。
「阿季……」
正想解釋時,季清已經滿眼信任地將她的佩劍遞到了眼前。
「去吧,我在這等你。」
好像不需要解釋什麼了。
魏昭從季清手裡接過佩劍,騎上披著鎧甲的戰馬,帶領早就候在一旁的士兵,向皇宮方向出發。
平叛之師,勢如破竹,魏昭領著私兵馳馬而行,無人敢擋。
宮牆之內,屍橫遍野,鮮血灑在白雪上,格外刺眼,最後融在一處,讓人分不清鮮血和紅牆。
宮人得知宮變,慌亂藏匿的珠寶,還沒來得及帶走,就被踐踏在地,混入雪泥,染上塵土。戰馬飛馳而過,不做任何停留。
勤政殿前,魏舒的臉花了,衣袍也沾上了土,有些狼狽坐倒在地,秋風吹得寬大的袖袍獵獵作響,主人卻無暇顧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