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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斷掉了,隨著琴弦繃斷的聲響,天空出現一道裂縫,女帝的身影忽然委頓落地,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般,不再動彈。
血雨還在不停地下,仿佛決堤一樣,寧拂衣和褚清秋皆有些迷茫,但眼看著這處墳墓要崩塌,寧拂衣便管不得這許多,大喊一聲相思。
神劍便驟然膨脹,將二人托起,在風雨中沖向天空那道裂縫。
然而即將衝出墳墓之時,寧拂衣的視線冷不丁掃過腳下,發現女人還躺在一地的血河中,臉上帶著恨意,和視死如歸的暢快。
她心中忽然划過一絲異樣。這種異樣令她詫異,她以為自己經過上一世鍛造後的心已經足夠硬了,可不知怎麼,在這一世沉浸得越久,她的心反而搖擺了一些。
是因為褚清秋嗎?因為她一直在身邊,所以自己已經許久不曾感受過恨了,那些滿心憎恨的時光似乎變得遙遠。
又或許腳下女人的神情,她在往前千年的歲月里,也曾在自己臉上看到過。
「看來她是不打算活了。」褚清秋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想救她?」
寧拂衣沒說話,腳下的相思卻慢了許多,她們站在裂縫邊緣,看著墳墓一點點崩塌。
「可若我救錯了人,該如何?」寧拂衣轉身看向褚清秋,卻發現對方也在看著自己。
「你做便是。」褚清秋道,她聲音淡淡,有如耳語。
「有我在呢。」
第62章 心疾
說完,褚清秋腳尖點著神劍騰空而起,負手停在縫隙外。
寧拂衣眼睛忽然有些酸,這是她上輩子苦苦想聽到的話,她一次次跌落深淵之時,多想聽見有人對她說上一句,別怕,有我在呢。
她轉身面對無邊的狂風血雨,沒再多說什麼,膝蓋一彎,便踩著相思疾馳而下,被風吹得有些踉蹌,落地之後,伸手去探女人的鼻息。
女人強行毀壞赤都的屍骨遭到了反噬,此時已經昏迷,但性命暫時無礙,寧拂衣便沒再耽擱,將人扛在肩上,轉身沖回裂縫。
在她飛出裂縫的一剎那,眼前劈頭蓋臉地砸下磚瓦碎石,寧拂衣屏息躲開沙土,在半空連著轉了兩圈才堪堪落地。
月光籠罩下,身後傳來穿雲裂石的巨響,伴隨著眾宮人的尖叫,原本金碧輝煌的書房頓時毀於一旦。
寧拂衣在漫天的灰塵中打了好幾個噴嚏,鼻子這才好受點。
滿院子四散的宮人不知發生何事,看見「女帝」昏迷在寧拂衣的手裡,紛紛大喊著「刺客」、「救駕」,於是宮中守衛皆從四面八方沖將而來,褚清秋恐出手會傷及凡人性命,便只揮出兩道白綢,暫時將其擋開。
與此同時,她伸手揮出道白光籠罩「女帝」,於是在眾人驚恐萬狀的眼神下,原本熟悉的面容開始變換,眼眸更加上挑細長,鼻尖更為高聳,紅唇唇珠愈發飽滿。
變化最為大的是一頭青絲,從髮根開始染上銀白,最後猶如雪落肩頭,傾瀉在地面。
美麗又妖冶。
守衛們見狀,手中舉著的長刀停在半空,驚恐地連連後退,互相擠在一起摔成一團。
「這,這,這是什麼怪物!」
「是妖怪!快跑!」
眾人的喊叫聲此起彼伏,寧拂衣聽得耳朵都疼,正巧這時又一隊人越過門廊出現在面前,從手中所拿武器來看並非凡人。
寧拂衣探頭一望,忽然露出微笑,原是一臉焦急的柳文竹正揮著她那千斤錘,擠開人群,急急忙忙朝寧拂衣跑來,一向規整的髮絲亂得和水草似的。
「衣衣!」她氣喘吁吁停在寧拂衣面前,低頭看見地上恢復原本樣貌的「女帝」,嚇得連忙將寧拂衣拉到身後,黛眉緊蹙,「她果真是魔!」
「人已經暈過去了,無妨。」寧拂衣出言安撫,她看了眼褚清秋,問,「我們還未曾遞出消息,你怎麼便來得這麼快?」
「從你們進宮後我便一直心神不寧的,害怕萬一真的出了危險,我再去請人恐會誤了時間,所以提前從柳家向爹爹借了人手,圍繞皇城守著,一旦聽聞異動馬上趕來。」柳文竹如釋重負。
「這不方才聽見響動,又發覺地面在顫,便想到會是你們,便一不做二不休衝破了宮門。」
「而且進宮後我便發覺,原本能夠吸去仙力的屏障似乎逐漸失效了!」柳文竹說著攤開手掌,一股烈火從她掌心冒出。
「如此來得正好。」寧拂衣笑了,她指了指身後的廢墟,「可能須得麻煩你的人,將此處清理一下,我們還有些話要問詢這位女帝。」
柳文竹頭一次參與這樣的大事,興奮地臉蛋紅撲撲的,柔荑一揮,便領著柳家人收拾起了殘局。
而寧拂衣和褚清秋則將女人帶回了她的寢殿,寢殿內還一片安靜,被五花大綁在床尾的秋亦一看見兩人,連忙蹬著腿叫喊。
褚清秋揮手砍斷了她的繩索,她便踉踉蹌蹌爬起身,待看見被寧拂衣拖著走的女人後,嚇得險些坐下。
「師尊,你們出來了,這……」
「這便是那冒牌的女帝。」寧拂衣搶過了話頭回答,她手一松,女人便滾落在地上,白髮散落,不省人事。
秋亦瞪大眼睛看著那女人的面容,嘴巴張著,沒有說話。
女人恢復原身後,身上的異香更為濃烈,而在馥郁香氣之中,還夾雜著一種不是很明顯,但讓人無法移開注意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