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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知曉了,往後就輕一些。」褚清秋責備。
寧拂衣連連點頭,盡心盡力揉著,褚清秋則眯起桃花眼,隱去了眼底細微的得意。
慢悠悠躺到日上三竿,二人起身收拾起了木屋,將之恢復成了從前,甚至備好了水和柴火,和鎮民一般將其存在茅草棚子下,儼然一副過日子的模樣。
待到午時過了,又去往褚清秋想帶寧拂衣去的,最後一個地界。
蓬萊境。
此時的蓬萊境已然恢復如初,依舊恢弘地立於雲海之間,只是原本飛流直下的瀑布再沒了水,一旁山體倒塌形成的碎石,昭示著此處曾遭受過的戰火。
她們進入蓬萊境時,不曾受到任何阻攔,門口的仙將認出了她們,半跪行禮,被褚清秋攔了。
蓬萊內部確如仙境,腳下雲霧繚繞,道路兩旁儘是仙池,池中幾尾彩色的錦鯉游弋,尾巴揚起水滴時,在水面留下道道彩練。
褚清秋似乎並非第一次來此,如入無人之境,寧拂衣則沉默了不少,她穿過幾道門洞,又行過一些樓閣,卻只見到零星幾個蓬萊人。
「此處的人呢?」寧拂衣驚訝道。
「五年前那一戰後,蓬萊損失慘重,帝君和帝女都沒能留下來,蓬萊一族自是衰落了,於是大部分蓬萊人都出了仙山,有的流落世間成為散修,有的加入仙門,各奔出路。」褚清秋回答。
她們行至一片山崖,崖下是七色雲海在翻滾,崖上則誤入密林,只是此「林」由眾多墓碑組成,大大小小,布滿整座山崖。
而山崖中心最大的一處墓碑,漆成了漂亮的桃粉色,墳前放著許多鮮花供果,顯然是每日剛換的。
「拾七……」寧拂衣喃喃道,她目視那墓碑良久,而後上前彎腰,行了三禮。
而後化出束花,單獨放下。
褚清秋是帶她來悼念百里拾七的,寧拂衣知曉,她靜靜在雲霧中立了會兒,這才被褚清秋牽起手,帶出了這片碑林。
她也說不出什麼話,當她看著那墓碑時,並沒有很強烈的悲慟,因為她總覺得往後的某個日子裡,梳著髮辮的百里拾七會從風中跳出來,大笑著和她說,要不要一同去闖蕩江湖。
那便要吧。
牽著愛人,伴著老友,牽一匹老馬,從頭闖一闖這萬里河山。
二人離開時,在蓬萊殿前撞到了一個女子,女子穿著淡藍色的衣袍,髮絲柔軟,樣貌並不出眾,但那雙眼睛卻燦若星河,一旦同她對視,便像浸入了夢境。
女子望著寧拂衣,寧拂衣卻並沒認出此人,禮貌道:「你是……」
女子笑了,張嘴卻不出聲,寧拂衣心裡響起話語:「魔尊不記得我了?」
聽到這聲音,寧拂衣這才愕然睜眼,上下打量女子:「雲客?」
「你成了名女子?」她上前拉過雲客的手,驚奇地細看那明顯變得柔嫩的雙手,惹來女子青澀的笑。
「鮫人生海底,十年生雙足,百年分男女。」她看著寧拂衣道,「你以身摧毀山河圖後,我便生了女身。」
「甚好,甚好。」寧拂衣也是
第一回得見鮫人變性,正想多看幾眼,卻忽覺背脊爬上陣涼意。
而後有人不動聲色地將她手拉回,青天白日下攥在掌心。
「左護法。」褚清秋淡淡對雲客道,「今日可勞累?」
雲客長得似蒲扇的睫毛眨了眨,隨後握住空了的雙手,如常微笑,打起了手勢:「多謝神尊關切,如今蓬萊認定寥落,不費力氣。」
「那便好。若無旁的事,我們便先走了。」褚清秋禮貌地沖她點點頭,隨後拉過寧拂衣,往蓬萊境外走去。
寧拂衣回過頭,雲客還望著她這邊,抬手道別。
再然後她的腰就被一隻手臂箍住了,強行將她掰了回去。
「看著腳下。」褚清秋冷冷道。
二人踩上回程的路,褚清秋卻還是涼著神色,一路未與她搭話,寧拂衣自知她是惱了,於是抬腿蹭上了她腳下的白骨,從身後去抱她腰肢。
被推開了。
寧拂衣不死心,又伸手去抱,這回腳下忽的一輕,她再睜眼時人已穿過雲層,掉下天了。
寧拂衣頓時哭笑不得,她緊急召回相思踩在腳下,仰頭尋到那白衣,又升了回去。
「我不過是未見過鮫人變性,多看了幾眼,絕無旁的意思,你莫要生氣。」寧拂衣飛在她身側,伸手拉她衣袖。
「看便看了,你牽手做什麼?」褚清秋蹙眉。
「沒有牽手,只是拿起來看看!」寧拂衣隨手從身旁抓了只路過的鳥,在褚清秋面前示意,「這般,拿起來。」
「別的女子的手,拿便可以了?」褚清秋聞言,語氣更重了些。
寧拂衣看她真氣惱,便不再耍滑,鬆手將鳥放開:「好了,如今我知曉了,往後便不碰了。」
褚清秋聽她保證,臉色才和緩,沉默了會兒,又道:「我也並非要你不與人交往,只是她看你眼神不對,我瞧了,心中在意而已。」
「你是不是覺得我無理?」褚清秋垂眸。
寧拂衣將頭搖出了風聲,她含笑道:「並不無理,反而可愛,你越管我,我越是欣喜,恨不得化作你身上衣衫,天天讓你管著我才好。」
「胡說八道什麼。」褚清秋揮袖拍她背脊,氣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