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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褚清秋回答得乾脆。
好吧,寧拂衣咬了咬唇瓣,她理應是該走了。但又莫名想多在此處站一會兒,於是尋摸起了話題:「秋亦方才對我們似乎有些誤會,想來是心有怨氣,我再同她解釋一番?」
「不必,我已同她說明白了。」褚清秋難得嘆息,「她鬧脾氣並非因為這個,而是我不許她下山除魔。」
「她若想去歷練,便讓她去又有何妨。」寧拂衣不解。
「若是她去歷練我自不會攔她,可她卻是想下山尋仇,恨也好愛也罷,多了便不夠理智,總會壞事。」
「尋仇?」寧拂衣訝然,她上輩子從沒關心過旁人的事,只知曉秋亦是褚清秋唯一收過的徒弟,只是艷羨過她。
「嗯,尋仇。」褚清秋輕言慢語道,眼睫微抬,「你可知曉蒼雲國。」
「只聽秋亦說過。」凡間這個國那個州的實在多如牛毛,寧拂衣從沒認真去記。
「蒼雲國早在幾十年前便滅亡了,你不知曉也正常。」褚清秋說著抬手化出一片白霧,霧氣裊裊重組,呈現了一副地形圖。
「蒼雲國臨近魔窟,原本是塊豐碩之地,百姓安居樂業,少有征戰,然而卻在一日糟了魔患。魔族為了吞併蒼雲國,於蒼雲境內放出魔氣,侵蝕了不少普通百姓。於是到處瘟疫泛濫,死去的人形成屍變成了活死人,凡是被撕咬之人同樣會屍變。」
「後來蒼雲國皇帝不得不派出軍隊去往全國鎮壓。然而屍變的速度太過可怕,軍隊毫無作用,甚至壯大了活死人的隊伍,導致數十萬活死人齊攻京城。我當時還在閉關,知曉此事時已是來不及。待我趕到蒼雲時,皇宮早已成了片廢墟,宮中之人全部橫死,只剩了一城的活死人,和一個被藏在米缸中的,嗷嗷大哭的女娃娃。」
「看她身上所穿華服及胸口戴著的玉鎖,應當是皇宮中的公主,被藏在了米缸里,才躲過一劫。」
寧拂衣聽著聽著,心都揪了起來。
「最後不得已,我只能施法封了整座城池,用大火將京城同那些活死人一起燒為了灰燼。我見那娃娃不過垂髫的年紀,動了惻隱之心,又看她根骨還算不錯,便將她帶回了紫霞峰,收為坐下弟子。」
「便是秋亦?」寧拂衣問。
「便是秋亦。」褚清秋答。
「當年她雖只是垂髫之年,但她對那日的慘狀記憶頗深。故而一直對魔族心懷恨意,什麼事一旦牽扯到除魔,便會異常地執著。」
「沒想到。」寧拂衣有些恍惚,看著親人慘死,國家覆滅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所以,我為世人,世人皆苦。
褚清秋輕輕道。
天色已經很暗了,屋裡沒有點燈,褚清秋的身體已經被陰影籠罩,她闔目坐了會兒,忽然衝著寧拂衣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微微勾著,指尖泛紅。」
「寧拂衣,我有些累了。
她道。
這話說得疲憊,便也鮮活得有人氣,寧拂衣不禁慌亂,上前將自己的手背遞給她,見她好似抓不穩的樣子,便反手將她柔軟的手掌完全握住,扶她起來。
寧拂衣忽然意識到,褚清秋好像不再自稱本尊。
女人沾著香氣的髮絲蹭過鼻尖,成熟的身體溫溫熱熱,骨骼清秀,皮肉卻柔軟,寧拂衣咬著唇將她扶到床榻上,掀開被褥,看著女人平平躺下。
她躺下便不說一句話了,似乎已經睡著,寧拂衣習慣地將被子整理好,再起身時,眼神落在了那雙唇瓣上。
有點發白髮干,帶著病容,讓人想冒犯地將它潤濕。
等寧拂衣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居然已經是俯身的了,臉頰距離褚清秋的嘴唇不過半臂的距離,她低低罵了一句什麼,慌忙直起腰來。
寧拂衣你是不是瘋了,這可是褚清秋!就算你如今不恨她了,她也還是神尊吶!
她沒敢再多停留,轉身快步離去,幾乎是落荒而逃,吱呀將門合上,屋中陷入安靜。
床上不動的人此時忽然睜眼,桃花樣的眸子直直望著黑漆漆的藻井,指尖覆於唇上,輕輕摩挲,動作繾綣,像是回味。
隨後嘆息闔眼,眼角落下滴晶瑩!
第56章 筆友
寧拂衣下到一樓,拋去了心中雜念,正欲走入夜色中,卻忽然聽見遠處的房中傳來細小的動靜,她猝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去時,看見窗子裡隱隱出現的光芒。
那房間住的似乎是秋亦,寧拂衣察覺了不對,闔目放出神識。
房中散發的氣息並不純澈,除去秋亦外,似乎還有另一道極為微弱的氣息,寧拂衣好像在什麼地方感受過。
寧拂衣不打算探究別人的隱私,但那氣息同魔氣實在相似,她便不得不探個究竟。
於是她鳳目微垂,屏息往門口走去,無聲停下。
房間裡的確實是秋亦,她似乎還沉浸在傷心中,沒有發覺門口旁人的存在,正緊緊咬著唇,坐在桌前,背對寧拂衣,對著那發光的東西奮筆疾書。
那道似曾相識的氣息正是從她手裡抓著的東西中傳出的,寧拂衣微微側身,從一個刁鑽的角度看見了秋亦所拿之物。
是一根巨大的羽毛,足有成年人的兩個巴掌那麼大,正散發著幽幽的白光,秋亦抓著毛筆寫字,待一句話寫完後,那些字便神奇地消失了。
過了會兒,又有一行新的字跡出現,這回的字跡比起秋亦的要好看許多,寫的是隸書,一筆一划都娟秀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