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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鴻看了看他,沒再說話,只是繼續笑著往台下看去。
鬧劇外人心各異,鬧劇之內,劍拔弩張。
寧拂衣輕而易舉打落文曜君法器,此時終於旋身落下,層疊的裙擺掀起微風撥動燭火,惹得高台上火光漣漣。
一直如同愣住的褚清秋這才緩過了神,視線隨著寧拂衣下落,心跳得紛亂。
然而女子落地後卻並未看她一眼,而是輕飄飄走到杜白雙跟前,手起刀落砍斷四肢的鎖鏈,抬手將人從地上撈起。
杜白雙自打女子出現後便不再哭泣了,她只是定定看著寧拂衣,在被她拉起之時,一點殘留的淚滴甩落在風中。
好巧不巧落在褚清秋腳面,洇濕了她素白的布靴。
褚清秋右腳往後躲了躲,緊盯著杜白雙攥著女子衣袖躲入她身後,好似風中弱柳,柔柔靠著,滿心滿眼都是她。
這畫面本應是美好的,但落入褚清秋眼中卻出奇得刺目,刺得她雙目生疼,疼到心扉。
她不由自主想上前說一句什麼,或是像往常一般的訓斥,亦或是別的什麼都行,但當她腳抬起的剎那,女子已經伸手攬過杜白雙,帶著她凌空躍起。
一黑一白的衣裳獵獵作響,擋住燭火,又散落燭光,待恍惚過去,二人已然躍上雅閣,只留虛影了。
褚清秋又看了會兒,才發覺那虛影不是別的,而是她眼中滲出薄薄的淚。
幸而無人看見,她便轉身走下高台。
如今情況太過混亂,頭一次沒幾個人注意到褚清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兩處雅閣。
文曜君定定看著寧拂衣,右手在身側敲了兩下,於是幾個蓬萊仙兵悄悄後退,不見了蹤影。
「大膽魔物,你以為憑著區區雕蟲小技,就能從此處逃出去?真是天真。」文曜君輕哼一聲,「既已落入我的天命網中,饒是你有通天本領,今日都難逃一死!」
說罷,他忽然拍了拍手,隨著清脆掌聲響起,原本花燈璀璨的丹鼎府忽然光明盡滅,就連頭頂銀河都好似蒙上層黑紗,變得模糊不清。
眾人紛紛抬頭四望,卻見一個銀色光點自頭頂出現,隨後緩緩擴散,瀰漫的銀絲織就成網,慢慢降下。
這巨大的壓迫感使得眾人紛紛亂了陣腳,有弟子轉身想逃,無奈大門緊鎖,牆上也析出銀絲,面對眾人而來。
「諸位莫慌,我蓬萊從不殃及仙門仙友,此乃天瑞帝君親自織就的法器,能網盡天下一切妖魔,就算是小小的魔根都難逃羅網,而諸位儘是仙身,並不會有恙!」文曜君的聲音響徹丹鼎府,這才撫平騷亂。
飛光禪師抬手碰了銀絲一下,未覺異樣,於是同周圍掌門對了眼神,靜觀其變。
寧拂衣看了一眼向她籠罩的天命網,卻好像絲毫不在意,仍直挺挺站著,倒是看著的人紛紛緊提心臟,尤其是回到雅閣的褚清秋,她見狀速速召出了白骨,警惕而立。
許是思緒太過緊繃,她並沒有察覺身後氣息,直到那人開口,這才倉皇轉身。
站在門口的是已經變換回原本樣貌的九嬰,她笑意盈盈靠於牆壁,狹長雙目同褚清秋對視,隨後看向她喚出的白骨,眼神揶揄。
「神尊莫慌,我來此是告訴您一聲,不必為她擔心,她既然敢來,那便是有萬全的把握。」九嬰聲音飄忽道。
褚清秋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她定定立於黑暗中,開口:「她要你來的?」
「不曾。」九嬰紅唇輕抿,在黑暗裡都能看見光澤,「只是我覺得,您若真出了手,不僅對她是麻煩,對您自己和雲際山門,都不甚好。」
褚清秋手裡捏著的白骨掉了掉,沒有說話。
「我言盡於此,神尊萬安。」九嬰朝她點點頭,身影很快不見。
褚清秋再用力一捏,白骨便消失在掌心,她忽然湧出強烈的無力感,後退幾步靠在牆上,朝對面孤立的倩影扭頭。
是啊,兩世過去,她如今已經蛻變得那麼強大,再也不需要保護了。
真好。
而對面,天命網還在降落,很快便觸碰到了寧拂衣的發頂,寧拂衣卻仍面色不改,含笑同文曜君對望。
然後看著文曜君臉上志在必得的神情逐漸崩塌,替換成了不敢置信的驚愕。
天命網已經網到了腳底,但卻沒有顯示出一點異樣,隨後燈火重燃,燈明如晝的流光再次充斥丹鼎府,寧拂衣在眾目睽睽下綻放笑意,攤開雙手。
一臉無辜模樣,似是在嘲諷。
與此同時眾仙門也爆發議論,幾個膽子大的弟子揚聲高喊:「不是說魔物麼?這什麼法器並無網到魔啊!」
雲際山門處的幾人則是大鬆了一口氣,此時紛紛站起,眼看騷亂難以控制,平遙長老的聲音響徹四方:「文曜君當年帶人闖入我雲際山門,口口聲聲說門中生有滅世之人,又說其身有魔根,斷然是災禍。藉助掌門長老除魔的空檔,惹得我雲際山門大亂,弟子被捉,多名弟子重傷。」
「然而如今卻又尋不出這魔根,不知蓬萊做何解釋?」她平穩的嗓音震耳欲聾,聽得眾人紛紛捂住了耳朵。
「今日定是這魔族用了什麼旁門左道,這才躲過一劫,此人陰險狡詐,實在不可信!」文曜君此時有些慌亂,聲音不再那般志在必得,「何況預言是真,她怎麼說也是逃不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