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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衣領上的雲母扣一直扣到了最上面一顆,越是這般,便越讓人想要窺探,從前她不敢,如今便不同。
這麼想著,寧拂衣便慢慢低頭,狀似去嗅褚清秋脖頸間香氣,額間髮絲輕掃她肌膚,寧拂衣似乎從褚清秋臉頰上看到了一絲紅暈。
「那可是神尊,寧拂衣你瘋了!」那人氣得原地跺腳,險些昏厥過去。
「瘋了?」寧拂衣嗤笑一聲,這才收了魔頭脾性,定睛看來人樣貌,誰知卻忽然僵了一瞬,一股電流湧向四肢百骸。
秋亦?
那個褚清秋最心愛的徒弟,秋亦?
即便寧拂衣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卻也半晌回不了神,當年秋亦在雲際山門時便瞧不上她,待她入魔之後便更怨念至深,起初寧拂衣還留她性命不忍殺之,可她偏是不依不饒,最後甚至召集眾仙門同她殊死一戰,搏殺至最後,寧拂衣終於不再留情面。
親手了結了她。
可如今,死去的人為何會活生生出現在這裡,音容樣貌悉數不變。
「寧拂衣!」秋亦的呵斥打斷了她的思忖,寧拂衣忽然正色,手中小刀更貼近心口,挑眉望向秋亦。
「這是何處?」她問。
「你裝什麼傻?」秋亦捏緊了手中彎刀,「散骨寒潭,你會不記得?」
散骨寒潭……寧拂衣慢慢頷首。
此地本是雲際山門的地界,寒潭雖冰冷至極,但對修仙之人頗有奇效,被寧拂衣的母親凝天掌門特劃給了褚清秋使用。
自己當初滅掉雲際山門後,順便將這寒潭炸了個一乾二淨,然而如今這地方不僅重新出現了,且連那角落的頑石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還未等她想出個所以然,懷中的身軀忽然有了動靜,她手中不由得一緊,卻恍然感覺到淡淡的氣息拂過耳邊。
低頭,正對一雙桃花瓣樣的眸子,褚清秋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卻也不掙扎,只盯著她一動不動。
盯久了,似有淚光從褚清秋泛紅的眼角滑過。
不知為何,寧拂衣被她這樣的視線看得有些恍惚,於是右手微微偏移,卻被兩根冰涼手指捏住皓腕,卻猶如千斤桎梏,她瞬間動彈不得。
「你我如今結了婚契,若動手殺我,便是犯了天條。」褚清秋垂眸,平靜地說。
第2章 重生
若自己如今並非做夢,那便是瘋了,寧拂衣僵立在原地想。
眼前的一切都不符合常理,先是死去的人和毀掉的地方盡數出現在眼前,後又是什麼該死的婚契,她和褚清秋?
說出去定叫人啼笑皆非。誰不知她寧拂衣恨褚清秋,又誰不知褚清秋是她母親凝天掌門的白月光,也是修為長她千年的前輩。
此事就算她是個魔頭,都覺得實在荒唐。
立了半晌,寧拂衣冷笑一聲:「褚清秋,你開什麼玩笑?」
她用力想把手拿回來,然而掙扎了半天,褚清秋的兩根手指仍舊紋絲不動。
沒有魔力的感覺可真糟糕,寧拂衣又在心裡罵了一句。
倒是她力氣用得莽,身上裹著的布滑落到了胸口,盈潤肌膚暴露在眼前時,褚清秋眸光漂移一瞬,終於鬆開了手,背過身去。
寧拂衣猛然後退幾步,濺起不少水花。
「若觸犯天條,輕者遭受十六道天雷,重者灰飛煙滅。你若覺得我信口雌黃,大可以一試。」
說著,褚清秋慢慢走上了岸,她的步伐平穩,但若是細看,便能看出腳步虛浮,不似平日。她掌心伸出,微微翻轉,身上水漬便一瞬無蹤,一襲雲絮般的披風披在她肩頭,無風搖曳。
「師尊……」一旁的秋亦連忙上前攙扶,卻被褚清秋伸手擋開。
寧拂衣自然是不敢輕易嘗試的,先不說她如今根本打不過褚清秋,就算她能,她也不敢,堂堂魔王若是因為一個見鬼的婚契把命丟了,說出去叫人啼笑皆非。
於是她暫且安穩站在原地,重新環顧四周,判斷周圍的環境。
天頂嵌了一塊會發光的玉石,將洞穴內照得亮堂,玉石的光猶如日光折射在池底,還在漾漾流動,寒潭邊的石柱光可鑑人。
她對這裡再熟悉不過,幼年時母親曾托褚清秋教習過她,那時褚清秋便狠心地將她扔在寒潭之中逼她藉助寒潭練功,她在潭水中哭叫了三天,這才被母親接回。
待回到房中後,又足足發了三日的高燒。
所以寧拂衣從小便怕褚清秋。
如今看去,這確是從前的散骨寒潭沒錯,寧拂衣心中忽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於是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險些歪了嘴。
如今故人重現,舊地重歸,這並非做夢,且身上那些似乎被毒打了一頓的疼痛也不似假的。
難不成,她那陣法並未讓死去的人復活,而是讓她自己,重生了?
想到這裡,饒是寧拂衣,都不禁呆愣許久,驚濤駭浪從冰冷的四肢百骸湧向心臟,一時間心跳猶如擂鼓。
她連忙召喚體內不多的仙力,努力半天才幻化出片銅鏡,舉到眼前端詳。
丹鳳眼,琉璃般的眼瞳,頭髮微卷,高高束著,臉只有巴掌大,並非往日的冷艷模樣,還帶著未脫的稚嫩。
這不就是自己少女時期的樣貌嗎?寧拂衣一陣欣喜,她湊近端詳,眼尖地發現,上輩眼角對稱的兩顆淚痣,如今不翼而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