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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宮的門在二人進去的剎那便轟然關合,甬道兩側亮起了長明燈,越是往裡,長明燈越亮,走到最後竟如白晝,刺得人睜不開眼。
經過刺目的光如同穿過一層結界,待眼裡終於能看清東西後,秋亦不由得長開了嘴巴,只見面前是一座寬闊的石橋,石橋下流水叮咚,無數錦鯉在水裡遊動,偶爾游過幾隻金燦燦的,能夠照亮半座石橋。
石橋對岸是數個拱門,每個拱門都以平台連接,平台之上擺放著花卉石雕,而台下又是潺潺流水,雖然整個地宮都處於夜色中,但卻並不令人感到壓抑。
「這地方也不似它們說得恐怖。」秋亦說,她跟在褚清秋身後穿過一扇扇拱門,拱門盡頭是個三岔路口,分別通向地宮內三個不同的地界。
「左邊這個,據說便是寧拂衣用來……玩樂的。」秋亦猶豫半晌都沒說出那個詞,最後用玩樂代替,「師尊,這一路都無人阻攔,恐會有詐。」
褚清秋嗯了一聲。
她藏在袖中的指尖緊了緊,定神朝左邊走去,秋亦滿臉憂心,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耳朵里的樂聲愈發清晰,時不時還能聽見女子的歡笑聲,濃郁香氣順著風飄至鼻尖,香得人頭昏腦漲。
最後一道拱門內便是盡頭了,褚清秋卻忽然停下腳步,攔住秋亦:「秋亦,你在外面等著。」
秋亦還是憂心,但還沒開口就被褚清秋打斷。
「我沒事的。」她柔聲道,隨後拍了拍秋亦的肩,便獨自向前。
秋亦咬著唇轉身,卻不料肩上多了只手,將她往水邊扯去,她下意識要叫出聲,然而嘴巴也被捂住,一陣天旋地轉後,便踉踉蹌蹌跌在了屋內。
捂著她嘴巴的手很快離開,但卻殘留著好聞的異香,秋亦愣了一瞬,這才看清眼前靠在門上的,笑眯眯的女子。
她眼神連忙躲閃,爬起來便退到牆角,雙手摸向身後的刀。
「你怕什麼,我能吃了你不成?」九嬰打量著她,隨後透過門縫往外看了看,「如今這情況,你就莫要添亂了,有些話你這個當徒弟的若在場,你師尊還怎麼說?」
秋亦低下頭,一言不發,手卻沒從腰間挪開。
九嬰被她這副抵抗的模樣吸引去了視線,她站直身體,手放上腰肢,款款往前挪了幾步,聲音飄忽:「你為何這麼怕我?」
「我,我何時怕你?」秋亦將頭轉了過去,並不同那雙狹長如狐狸的眼眸對視,「你亂說什麼!」
「怎麼說我也在凡間養了你一年,你不知恩圖報便罷了,看見我像是耗子見了貓。」九嬰撇撇嘴,俯身湊近秋亦,好笑地看著對方退無可退的模樣。
眼看著九嬰紅艷艷的指甲伸過來,秋亦連忙閉緊了眼睛,卻不料那冰涼的指尖並未碰到她,而是啪地扔下個紙包。
秋亦愣然張目,卻見美人笑得燦若銀河,隨後香風掀起,蓮步輕移離開了。
她這才軟了身子,咽下口水潤濕乾巴巴的喉嚨,伸手將那紙包打開。
隨後又是一顫,險些沒將紙包扔出去。
居然是一包熱氣騰騰,香噴噴的炸蚱蜢!
在地宮盡頭,琵琶聲聲聲入耳,時而如群鳥騰飛,時而如大雨濺落,時而又溫言軟語,靡靡黏於心尖。
寧拂衣正半靠在一個鞦韆上,這鞦韆有一人之寬,上面綴滿花環,隨著繩索的搖動,花香四起。
數名舞女圍繞她鞦韆舞蹈,時不時有長袖落在她掌心,被她輕輕拉扯,響起女子嬌俏的笑聲。
寧拂衣卻是興致缺缺,她手裡拿了本絹布的舊冊子,身邊堆了一些古文書籍,艱難地對比著。
門外飛進來只烏鴉,撲稜稜落下化成人:「主人,杜白雙從懲戒堂出來了,說要求見您。」
「見吧。」寧拂衣打了個哈欠,扔下冊子。
寒鴉黑溜溜的眼睛轉轉,又道:「還有……神尊來了。」
寧拂衣的哈欠打了一半卡在原地,隨後閉上嘴巴,沉默了會兒,點頭:「好。」
寒鴉後退著離去,隨後門被推開,穿了身白裙的杜白雙邁步進來,小心翼翼地看向寧拂衣。
她額前系了一根絹紗抹額,抹額隱藏在髮絲中若隱若現,本就巴掌大的臉頰更顯得精緻小巧,烏黑髮絲同白衣一同垂在腳踝,身姿如風,溫婉纖細。
她走到寧拂衣面前柔柔跪下,垂首道:「堂主,奴家知道錯了,往後斷然不敢再擅作主張。」
她對於如何控制眼淚似乎極為熟稔,膝蓋一落地,眼淚就滴滴答答滑落。
「我怪的是你擅作主張麼?」寧拂衣沒看她眼淚,更沒看她臉,而是靠在花環中,用指尖按摩太陽穴。
「你受罰並非因為去偷那勞什子法器,而是你那滿腹心思。」寧拂衣語氣有些疲憊,「我要處理之事繁多,收留你也只是念在舊情,順便為我所用。若你不知自己身份,總想動一些心計,那便還是回你的天山去吧。」
杜白雙聞言,連忙將眼淚抹去,悲聲道:「不,奴家真的知錯了,往後絕不再犯。」
「不要將我送回去……」她嗚咽道。
之前哭得都有三分虛假,唯有最後這句話才算真實,寧拂衣便看了她一眼。
杜白雙不似其他精靈族,她這樣的身體不知有多少人覬覦,若是真的流離失所,結局不是被人吃掉,便是被抓去強行用作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