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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都闖入魔族占山為王了,那些小妖小魔舌頭最是長,若還有更為強大的魔族出現,她不會不知曉。
「這便是我覺得最為蹊蹺的地方。」褚清秋說,「如今針對你要你命的,只有蓬萊。」
「我那時本身便命不久矣,魔族又逼你性命逼得太緊,我只能同他同歸於盡,將寧長風的回憶給你看,希望能在此之後你能振作起來,應對接下來的萬難。」
「但是這萬難,竟是蓬萊,實在出乎我意料。」
寧拂衣聽著,眼中思緒萬千,最後慢慢點頭。
「睡吧,天快亮了。」她輕輕說。
這一夜亦是風雲變幻,前半夜月明星稀,後半夜陰雲陣陣,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蓬萊大殿中同樣陰雲密布,兩列燭火將整座大殿照耀得燈火通明,華貴帷幔上金絲燦燦,繡出的六界河山流光溢彩。
殿中央跪著幾人,皆俯首帖耳,不敢言語。
「再同本君說一次,什麼毀了?」男人沉悶渾厚的聲音自帷幔後傳出,聽得幾人險些尿了褲子。
「回,回帝君……」一個黑衣男子哆嗦著道,「是那個姓寧的魔頭,夥同幾個仙門之人闖入了軒轅國,毀掉了無極鬼火……」
帷幔後半晌沒有聲音,殿中安靜得連燭火燃燒的呼呼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把守之人呢,黑鱗呢。」男人的聲音又傳出,聽不出情緒。
「把守眾人被黑鱗殺了,黑鱗……」那人緊貼地面,「不知所蹤。」
話音剛落,殿後傳來一聲巨響,頭頂罡風划過,原是殿門竟轟然飛出,破碎在了殿外的夜色下。
聲音惹得大殿都抖了三抖,幾人大氣都不敢喘,哆嗦成了一團。
「無極鬼火,滅了?」帷幔中傳來男人低沉的笑,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出帷幔將其掀開,露出一排玉白色墜子下的臉。
那張臉生得正氣,但卻白得有些過頭,像是幾千年不曾見過天光,隱隱透出些病態,漆黑劍眉下的眼睛深不見底,隱約暴露與外形格格不入的陰氣。
繡著金蟒的袍尾滑過台階,隨他步伐拖動。
「是。」方才開口那男子又顫顫巍巍道,耳後一道眩光閃爍,他登時被那眩光勒住脖頸,徑直提將起來,四肢瘋狂掙扎。
眩光竟是幾根絲線,絲線本就鋒利,他脖子很快滲出了血,跪在旁邊的幾人連忙開口:「帝君,帝君,無極鬼火雖滅了,但火種還在,帝君手下留情!」
他幾人喊得撕心裂肺,天瑞帝君這才鬆了手,男子撲騰著滾落,握著脖頸咳出幾口血痰。
「火種在何處。」男人輕聲道。
一個青色袍子的女人連忙從懷裡摸出個石頭盒子,小心翼翼擺放在面前,這才回身攙扶男子,不敢哭出聲。
天瑞帝君慢慢走上前,珍寶般掀開盒蓋,待那其中小指粗細的深藍色火苗映入眼帘時,他忽然大出一口長氣,笑了起來,將盒子捧在手心。
隨後立即冷下神色:「文曜君。」
文曜君的身影出現在幾人身後,低頭掃過脖頸血紅的男子,沒有多看:「帝君。」
「這幾人看守失職,打入一闡海。」他不顧滾燙,撫摸著火種,「你速速領兵捉拿黑鱗,一旦捉到,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幾個字咬得很輕,但還是令人聞之膽寒,文曜君眉頭皺了皺,拱手:「是,帝君。」
「還有,把雲客帶來。」
待文曜君將其他人帶走,天瑞帝君盯著夜色看了許久,忽然抬手恢復殿門,雲客清瘦的身影出現在搖曳的燭火中央。
水藍色的衣袍籠罩他軀體,淡白色的睫毛垂下,將那雙燦若星河的眼眸盡數遮擋。
髮絲用一根玉簪綰著,剩餘的碎發隨風飄蕩。
他不能說話,只是靜靜立著。
「雲客,你可真的忠於本君?」男人低聲道。
雲客頷首。
「那便好。」天瑞帝君忽然笑了,他慢慢走近雲客,抬起手,幾根絲線便纏繞過了雲客的手腕,雲客眼中頓時生出驚慌,然而佇立片刻,卻沒有躲開。
再然後,絲線將他往前扯去,雲客踉蹌移動身形,被絲線勒破的皮肉露出鮮血,一滴滴砸入火苗。
無極鬼火的火苗聞見了鮫人血,頓覺香甜不已,竟瞬間火勢變大,貪婪地吞噬那些鮮血,甚至沿著鮮血低落的詭計攀附而上,似要包裹雲客的手臂。
雲客頓時驚慌失措,他連忙想要後退,卻被男人以手鉗住咽喉,將他牢牢控制在了火焰上空。
滿口悲憫:「你方才不是說,永遠忠於本君麼?你且寬心,只要是忠誠之人,本君便不會傷及你性命。」
雲客眼看著血要流干,他恐懼地打起了手勢,求男人放開自己,然而男人視若無睹,只是希冀地瞪著藍色漸褪的無極鬼火。
血越流越多,雲客眼前已然發黑,那雙絕美的眼睛失去光輝,仰頭軟下身子。
虧得此時鮮血已夠,天瑞帝君鬆了手,他這才重重砸落在地,蜷縮身體,沒了知覺。
天瑞帝君俯下身子,給雲客口中餵了顆丹藥。
珍貴的鮫人血已經叫無極鬼火呈現冰藍色,但離煉成真正的鬼火還相差許多,天瑞帝君盯著火苗看了半晌,終於慢慢捲起了左手衣袖。
他眼中沒有瘋狂,只有一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