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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拂衣!」褚清秋忽然道,她氣得雙肩都在發顫,寧拂衣還沒見過褚清秋這麼生氣的模樣。
她手中的白玉棍驟然化回原型,與此同時,寧拂衣身上的飛羽索隨之消失,寧拂衣踉蹌站穩,一手握著疼痛未消的手臂,半靠在柱子上。
「滾。」褚清秋壓抑著怒火道,寧拂衣便也沒再逗留,一言不發地跑下樓閣,淡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層層宮苑外。
房中驟然安靜,小白虎委屈巴巴地坐下嗚咽。
黃昏的暗影落在屋中人身上,褚清秋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這才於榻上坐下。
怒氣猶存,望進虛空里。
她見過很多模樣的寧拂衣,懵懂的,膽小的,故作乖張的,淡然的,狠厲的,到最後殺伐決斷,漠然眾生的。
可似乎只有方才那一個瞬間,那孩子眼裡暴露了悲傷和委屈,卻笑著說自己是個廢物的,才是重重面具下,真正的寧拂衣。
小白虎哼唧一聲,忽然跳上了床榻,在褚清秋身邊臥倒,將腦袋擱在她腿上。
「我該如何是好,白麟。」褚清秋低低張口,晶瑩的指甲蓋划過白麟額上的絨毛,「我該如何是好。」
白麟嗷嗚幾聲,褚清秋的指甲停在了半空。
「真的麼。」她垂眸愣神。
寧拂衣一路跑出靜山宮,跑過已經越發昏暗的路徑和橋,站到了珠光閣的大門外,她氣喘吁吁停下,看著珠光閣的三個大字發呆。
她又一次氣到了褚清秋,她應該感到暢快的。
可卻她說不出如今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她似乎是有意在惹怒褚清秋,可當那些話說出來時,卻又好像是發自肺腑。
寧拂衣忽然撩起衣袖,看到細嫩手臂上一條發紅的痕跡,眼神慢慢恢復了冷硬。
這些日子沉浸在現如今的世界裡,她都險些忘了自己到底應該做怎樣的人。
她不該對這些事耗費心神。
珠光閣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寧拂衣已然恢復往日神情,她抬眼看去,便被衝過來的柳文竹抱了個滿懷,同時腿上傳來瘋狂的碰撞感,她便無奈道:「平安。」
「衣衣,還好你無事。」柳文竹呼出口氣,她鬆開寧拂衣,拉著她轉了一圈。
「我從擂台上下來時便見平遙長老抱著你,還以為李朝安對你做了什麼,後來才知道是你擊敗了李朝安。」柳文竹的嘴巴從未這麼快過,「但平遙長老說你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差點便損了仙脈。之後便送你去診治,我心中憂慮,便一直在門口等著。」
柳文竹捂著心口道,「往後不准再這樣自作主張。」
她和容錦都聽聞了寧拂衣使用了種從未見過的功法,但二人思忖可能是寧長風教的,又怕多言惹得寧拂衣不快,故而商議好了不細問。
寧拂衣笑了笑,被人關心的暖流在心裡蕩漾開,她嗯了一聲,又問:「比試的結果……」
「你放心吧。」柳文竹勾唇,「結果已然出來,你和我一同被選上了。不過我聽容錦師兄說,眾長老和掌門為了你到底算不算舞弊一事爭執了好久,最後因為確實算不得禁術,便鬆了口。」
「不過其他弟子都不知曉這些,明日可能會有些傳言,你做些準備。」柳文竹壓低聲音關切。
「放心。」寧拂衣含笑道,她早想到門中弟子會有閒言碎語,但她往日閒言碎語聽多了,當做耳旁風便是。
重要的是她可以去招搖山,心中便盪開了喜悅。
柳文竹等待了許久,有好多話同寧拂衣講,索性也不拉她回去休息,而是將平安送回房間,隨後挽著她手往山下走去,一邊走,一邊輕言細語說著。
「眾長老和掌門商議了許久,我本以為他們會廢除這次結果,但沒想到褚凌神尊居然沒有同意廢除,平遙長老平日裡對你嚴苛,不曾想也允了你去招搖山。」
「不過只要能去便好,而且你如今傷也好了,真是皆大歡喜。」柳文竹一面說一面髮絲上下搖曳,看得出得開心。
寧拂衣方才心中的陰鬱也被她這樣的愉悅撫平,於是一面同她笑著,一面驚詫於她的言語。
她本以為自己醒來後還需要據理力爭一番,卻沒想到褚清秋居然已經同意了,還有平遙長老。
事情順利到,讓一向習慣了處處阻礙的她有些不習慣。
「哦對了,還有李朝安,你可真厲害,比試能將她打得落花流水,如今還躺在床上哭呢,真是大快人心。」
她二人說著說著,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去,身邊偶爾經過幾個從飯堂回來的弟子,紛紛打量寧拂衣,卻被柳文竹瞪了回去。
「欸,拂衣,文竹,你們怎麼在此處?」她們正撞見剛從飯堂出來的容錦,他兩手各拎著兩壺酒驚訝道,隨即展顏,「這不,正好元明長老送了我四壇凡間帶來的杏花酒,我正要去尋你們呢。」
「我知曉衣衣喜歡這個。」他看向寧拂衣。
寧拂衣心思一動,也朝他點了點頭。
於是半炷香的時間後,他們三人躲過巡視的掌事弟子,偷偷溜到飯堂後一大片無人看管的桃花林里,鋪了個外衫席地而坐。
酒塞子一拔,濃醇的香氣便揮散開來,同桃花的香氣混在一起,沁人心脾。
寧拂衣聞著便覺得醉了,她伸手拿過一壇酒,仰頭往口中倒去,醇冽的味道沖刷著口腔,令她舒服地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