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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過程聽著簡單,但做起來卻極為耗費時間,不是金葉子打得不均勻,就是腕釧貼合不完整,將寧拂衣累了個滿頭大汗。
直到將天上的月亮都熬進了雲層,她這才修補好,長長呼出口氣,將腕釧拿起,對著一旁的燈籠端詳。
柔和的燈光下,玉色青翠油潤,上面雕花的金葉子嚴絲合縫。
寧拂衣此時的頭又疼了幾分,好像數隻螞蟻在顱內啃食,她將腕釧收進袖籠,捂著額頭咬牙忍耐。
這是怎麼回事?她方才自己探查過了,體內沒有傷,仙脈也無損,無病無災的,為什麼會這樣頭疼欲裂。
她揮手召出仙力,用雙指點進太陽穴,柔和的粉色光點湧入肌膚,過了許久,頭疼這才緩解。
不知道褚清秋歇下沒有,或許應當將這碧玉腕釧送去,還能順便問問自己為何會無緣無故頭疼,寧拂衣思忖罷,拿起燈籠起身,沿著夜路走向靜山宮。
與此同時,靜山宮樓閣內,一豆燈火燃在床腳,屋中其餘地方皆是黑暗,昏暗的燈火只照亮了床榻,和床榻上那人的側影。
女人瘦削的身體蜷縮在一起,雙手抱著膝蓋,將頭靠著床柱,裙擺鋪散了滿床,如同盛開的梔子花。
許是平日裡她總挺直著肩背,用寬大的衣衫和周身凌然氣勢將自己包裹,所以如今散去外物時,才會看起來更為瘦弱。
門被敲響了兩聲,秋亦小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師尊……弟子給您熬了薑茶,您喝點吧。」
褚清秋眼眸動了動,將臉更往陰影那側偏去,聲音輕柔淡漠:「我累了,不想喝。」
秋亦在門外端著薑茶,擔憂寫了滿臉,後退兩步卻不願離去:「師尊,你從方才回來便一言不發,弟子,弟子實在擔心您……」
「我沒事,只是發生了太多事,疲累罷了。」褚清秋又道,「你將茶放下,回去吧。」
秋亦咬著嘴唇站了半晌,隨後在門外蹲了下來,一言不發地守著。
於是等寧拂衣踏上階梯之時,便看見門口蹲了個昏昏欲睡的人,門內亮著昏暗燭火的景象。
寧拂衣走到門前,將垂著頭打瞌睡的她叫醒,然後道:「神尊呢?」
秋亦冷不丁被嚇了一跳,險些叫出聲,忽然想起褚清秋歇著,這才將聲音咽了回去,用氣聲道:「這還用問,自然在裡面!」
「你們在東嶽到底發生了什麼?師尊自回來開始便魂不守舍的,問什麼也不說,我都要急死了!」秋亦說著從地上爬起來,順便端起了那碗薑茶。
「我死了。」寧拂衣簡短回答,推門便要進去。
「死了?」秋亦震驚地張大嘴巴,滿臉不信,隨後手忙腳亂拉住寧拂衣,把手中還溫熱的薑湯塞給她,「這是我熬了幾次的薑湯,裡面加了神草,有暖身之效,你給師尊帶進去!」
「她現在也就願意聽你的話了!」秋亦不情願地癟嘴。
寧拂衣看了她一眼,隨後拿過薑湯,敲了兩下門框,推門而入。
門內的燈火在她進入的那一剎那熄滅,裡面比屋外還要涼,寧拂衣反手把門關好,往前踏了一步,梔子花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褚清秋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我靜山宮成了你家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沒有半分禮數!」
「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寧拂衣沒開神識,摸黑往前走,就在膝蓋即將磕到矮桌之時,燭光再次亮起,褚清秋正盤膝坐於桌邊,薄唇緊抿。
寧拂衣停下了腳步,低頭看了看桌角,隱了唇邊笑意,正色跪坐,把湯碗放在褚清秋面前。
「我不喝。」褚清秋淡淡道。
「你真的不喝?」寧拂衣拿起碗放在鼻尖聞了聞,「秋亦的手藝不錯,這薑茶挺香的。」
她話音剛落,便被忽覺後背發涼,隨後手一松,碗被褚清秋用仙力搶去,重重落回桌上。
「本尊臨走前是不是告誡過你,讓你好好待在雲際山門?寧拂衣,你何時才能聽本尊一句話!」褚清秋用拳頭抵著桌面,低低道。
原來她是因為自己沒聽話而生氣,寧拂衣的手在袖中轉了轉冰冰涼涼的腕釧:「可是神尊,那魔族本就是知曉你不在門中,這才敢大膽下手的。當時你在東荒,其他長老又不會信我說的,而柳文竹危在旦夕我絕不能耽擱,這才鋌而走險。」
「這也不是我的錯……」寧拂衣將聲音放低了些,垂著睫毛道。
褚清秋紅唇微張,竟是一時啞然,最後將衣袖一甩,轉身立起,順平心中鬱結。
過了片刻,她才張口:「罷了,我若不這個時候離開,也就不會給那魔族可乘之機。」
太陽打腳底下出來了,褚清秋居然會給別人台階下?寧拂衣驚訝地抬眼,隨後撐著桌子起身,走到她背後。
從袖中將修補好的碧玉腕釧拿出來,手臂繞過褚清秋身側,將腕釧在她面前晃了晃。
褚清秋動作一頓,掌心不由得捏緊衣角,垂眸看那腕釧。
寧拂衣的手很巧,金葉子上都雕刻出了花紋,將斷裂之處毫無痕跡地遮擋起來。
寧拂衣見她不說話,裙擺飛揚地轉回她面前,強行拉起褚清秋手臂,將腕釧套在她手腕上,褚清秋起初還掙扎兩下,待那腕釧觸碰到肌膚時,她便不動了,任由寧拂衣拉著。
「這不就好。」寧拂衣笑道,「既還是原來那個,又獨一無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