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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清晨,陽光甚好,珠光閣其他弟子全去殿外晨修了,寧拂衣這才起床走出屏風,對著被染了橙黃的牆面伸了個懶腰。
她不願同其他弟子產生交集,所以一連幾日都避著人出入,好偷得個清淨。
她從床頭拿起本昨日翻閱的書籍,走出臥房來到廳堂處,寬闊的地界擺放著數張方桌以及成排的書櫃,以供弟子讀書溫習所用。
她低頭尋找片刻,將手裡皺巴巴的古籍塞回原位,無趣地嘆了口氣。
這本書記載了絕大部分契約的種類,她本想查找婚契的解釋,但發現書上所提也不過寥寥幾字,無非是「契約一成,命運歸一」這類空話,毫無用處。
這東西怎麼看都是個形式上的沒什麼用的契約,褚清秋同她結這樣一個契,到底是為何?
她不得其解,也只能想再找機會試探褚清秋了。
「衣衣。」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溫軟嗓音,寧拂衣便勾起笑容,回頭伸手,一隻纖纖玉手便落進她掌心,同時,另一隻空閒的手裡多了個沉甸甸的食盒。
「我便知道你又不曾去用膳。」柳文竹怪道,她今日穿了個翠綠的衣裙,這樣的衣裳放在旁人身上便是大俗之色,但穿在她身上便猶如山間翠竹,溫婉靈氣得很,「你都幾日不出門了,總不能一輩子不去修煉吧。」
「再過幾日。」寧拂衣摸了摸後腦勺,坐下打開食盒。
「雖然掌門剛去,但招搖大會在即,這可是出人頭地的大好機會。」柳文竹耐心勸說,不過話說完,頓了頓又道,「不過你若實在不愛修煉,便這般也好,待我修成了正果,我來保護你,絕不讓旁人再欺辱你了。」
一種許久不曾感受過的暖意湧上,寧拂衣眼睛有些酸澀,不自在地摸了摸床榻。
前世自柳文竹死後,足足幾百年,她再聽不得保護這樣的詞,聽一次便心如刀割,每每大開殺戒。
「我不過是累了,想歇歇,你放心,我會修煉的。」寧拂衣開口。
「你……」
「文竹。」少女將手掌放入柳文竹掌心,烏黑的眼睛抬起看她,「你無需保護我,我會保護你。」
寧拂衣知曉自己長得不惹人喜歡,所以即便是孩童時期也從不撒嬌,但唯有對待朋友是個例外。
柳文竹聞言,眼睛笑成了月牙,她重重點了點頭,將桌上碗筷推給寧拂衣;「好了,快吃吧。」
寧拂衣忍下眼中水霧,低頭扒飯。
誰知剛咽下最後一口飯粒,窗外便飛進來只傳話用的傀儡木鳥,張口便是一長串中氣十足的訓斥,聽得寧拂衣一陣眩暈,最後捂著雙耳才好受些。
話是平遙長老傳的,對方用最為嚴厲的語氣將她罵了個狗血淋頭,言辭懇切句句誅心,告誡她修仙之人豈能沉溺於悲痛,招搖大會在即,她須得勤加修煉,才能不給先掌門丟臉。
這下寧拂衣想逃也逃不過去了,她只得收拾收拾自己,跟著晨修回來的同門們一起,被柳文竹拉著前往懸樑苑。
此地是眾弟子修習功課的所在,分為東西南北四處,分別供東苑,西苑,南苑,北苑四個等級的弟子使用,其中以東苑修為最高,北苑則相反。
寧拂衣以及柳文竹等都是輩分低的弟子,故而都在北苑。
懸樑苑同凡間書院有些相似,蛛網一樣的廊橋通往各個門廳,只是大且華麗了許多,到處擺放一些珍貴玉石,外溢靈力,發出五彩的光芒。
時辰尚早,授課的長老也不曾抵達,寧拂衣打著哈欠邁入門檻,誰知迎面便是一道寒光,她急忙閃身去躲,這才沒被寒光削掉了脖子。
「衣衣!」一旁的柳文竹見狀連忙趕來,憤怒質問,「何人……」
「呦,這不是我們少掌門嗎?」一聲嬌俏嗓音從面前傳來,打斷了柳文竹的話,「我們不過切磋而已,沒料到你今日會來。」
「畢竟我們都不曾用力,尋常弟子就算迎面挨上一刀都不會受傷,但若是換了你,恐怕就會搭上命了,這是我的不是,未曾考慮到你的安危。」李朝安笑眯眯道。
她今日穿了一身俏粉,面若桃花,笑起來臉側兩個酒窩,看著很是天真可愛。
李朝安年幼失去雙親,寧長風的出現被她當做了親情的救命稻草,從而養成了對於母親偏執的占有欲。
寧長風去世之前李朝安對寧拂衣的態度便一直不算好,但許是因為寧長風,所以會維持明面上的井水不犯河水,直到寧長風去世之後,她們二人才開始針鋒相對。
所以若是盤點寧拂衣最討厭的人,她李朝安能排得上前幾名。
「胡說八道,這麼多弟子進門你們不切磋,偏偏守著我們進來時切磋,衣衣身子剛好,你也算她名義上的姐妹,莫要欺人太甚。」柳文竹氣得臉頰都紅了,只可惜她天生嗓音軟糯,吵架都是柔和的。
「那又如何,義母可從未規定門內不可切磋,她自己沒有本事,卻叫旁人都讓著她,算什麼道理。」李朝安最是牙尖嘴利,懟得一向不同人爭執的柳文竹說不出話。
「何況我只認義母,她這般愚笨豈配做我義母之女,更不配同我做姐妹。」李朝安輕嗤一聲。
她話說得實在過分,饒是柳文竹都難以忍受,於是她倏地推開寧拂衣,紅著眼眶翻轉右手,一道火光自她掌心而出,湧向李朝安,而李朝安則好似完全沒將她放在眼中,雙手不曾動作,便有道白光自虛空中現,輕而易舉吞噬了柳文竹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