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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招數?」寧拂衣道。
「何為貴,珍藏於心不肯相忘者。」老者的聲音再次響起,「歸矣。」
他話音剛落,便再次陰陽交疊,寧拂衣眯縫著眼看去,只見面前一片模糊,那些場景好像被一層薄紗蓋著,什麼都看不清。
正當她準備揉揉眼睛時,耳旁的風聲乍然停止,她又回到了黑暗中。
怎麼回事?夢魘獸沒力氣了?寧拂衣有些茫然。
很顯然茫然的不止是寧拂衣,還有不知道身在何處的夢魘獸,那老者加重了的呼吸聲響起,於是又道了一聲歸矣。
仿佛場景重現,風聲又響起,模糊的場景再次滾動。
隨後再一次戛然而止,寧拂衣面色不改地立在原地,抬頭和虛空對望。
「你行不行啊?」她蹙眉。
夢魘獸怒了,於是寧拂衣面前便開始迅速滾動黑白,晃得她眼花繚亂,於是乾脆閉上眼睛,任由夢魘獸折騰。
過了好一會兒,耳邊安安靜靜的時候,她又睜開眼,自己依然立在黑暗裡,而夢魘獸儼然是累壞了,只在頭頂喘著氣,不再試圖拉她入幻境。
還想看看自己珍貴的回憶是什麼呢,寧拂衣有幾分失望,轉身想同褚清秋搭話:「神尊……」
話說了一半便停下了,因為她發現褚清秋正緊緊閉著眼睛,身體僵立在原地,顯然還處於幻境之中。
所以不是夢魘獸沒力氣了,而是自己的原因,難不成自己沒有珍貴的回憶?寧拂衣心中疑惑,她走到褚清秋面前,發現對方唇角居然是微微抬起的。
褚清秋閉著眼,五官精緻得就像是精心雕刻而成,黛眉如柳,睫毛纖長,唇色淡了些,但添了幾分冷清。
寧拂衣心弦一動,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不曾看見褚清秋笑過,那是怎樣的回憶,能叫她露出笑意。
既然自己進不去,她也只能等待褚清秋醒來,起初寧拂衣還不當回事,然而待時間慢慢流逝後,她便察覺了不對勁。
太久了,褚清秋陷入回憶已經有半炷香的時間,卻絲毫不見她神情變化,倒是嘴角愈發上揚。
「神尊?」寧拂衣蹙眉道,她試探著將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按理來說,褚清秋這樣修為及心性的人,應當不會被區區幻術拉扯這麼久。
「褚清秋。」寧拂衣提高了聲音,試圖將褚清秋喚醒,但無論她怎麼喊她,對方都沒有反應。
雖然那白鬍子老頭說過夢魘獸不會傷人,但陷入幻境許久還不出來終究是有危險的,寧拂衣眼神凌厲了些,準備將她強行喚醒。
然而她還未碰到褚清秋,周圍便忽然閃過一道白光,將她意識拉扯了進去。
她眼前出現了許多陌生的畫面。
畫面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白衣女人,另一個是一團黑影,看不清身材樣貌,但好像是個女子,個子比女人還要高。
她們大多數時候只是坐在一起,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並沒有交流,然而無數個這樣的畫面閃過之後,她們的相處便好似變了。
她們開始越靠越緊,女人似乎身體羸弱,黑影總是沉默地將女人打橫抱起,從屋中抱到屋外,動作小心而溫柔。
再後來這樣的擁抱便成了日常,女人被抱著時總是無比安靜,到後來她甚至會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縮在黑影的懷中。
再再後來,她們偶爾會親吻,卻總是那黑影主動,而黑影離開後,女人便會默默哭泣。
終於有一天,她們似乎爆發了爭吵,女人摔碎了四周所有的東西,而黑影卻一言不發,忽然將她抱起放在床上,二人的身體忽然湊近,女人的身體便軟了下來……
寧拂衣上輩子不是沒見過這般場景,但她一般不過是冷眼看看,卻從不及這一刻的畫面令她面紅心跳。
褚清秋便是沉浸在了這樣的回憶中?寧拂衣眼神微微偏移,原來褚清秋並非真的沒有感情,她居然有過,甚至這般刻骨銘心。
只是不知那人是何方神聖,能讓她銘記至此,深陷幻境。
寧拂衣走了一瞬間的神,不過隨即便清醒過來,抬腿邁入畫面中,腳尖點地越過窗子,一把將那黑影掰過來的同時,手中仙力化出的匕首便深深刺入那人胸口。
黑影發出刺耳的尖叫,與此同時強烈的撕扯感襲來,眼前的畫面頓時被攪碎。
寧拂衣仿佛大夢初醒般倒吸一口冷氣,睜眼便是熟悉的漆黑世界,她不知何時攥住了褚清秋的手,那隻手滿是汗水,此時猛然從她掌心抽出。
抬眼,褚清秋已然醒來,她蒼白的臉終於有了血色,紅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縫,眼中滿是怒意,死死瞪著寧拂衣。
寧拂衣也未曾想到會看見這樣的場景,連忙後退:「我不是故意看到的,何況若不是我拉你出來,你還不知要在裡面困多久。」
「你放心,我什麼都沒看清……」
「住口!」褚清秋厲聲道。
寧拂衣理解她這種往事被人看了的憤怒,難得地沒同她作對,而是無奈地閉上了嘴巴,而此時那虛空中的老者再次開口,結果第一個字還沒吐出,褚清秋腰間的白骨便驟然飛向虛空,只聽一聲怪叫,它話音戛然而止。
寧拂衣側了側身子,退避三舍,心中些許可憐那頭異獸。
你說你既已知曉她是誰,還惹她做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