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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溫書忙將人扶穩,訝異道:「何事驚慌?」
「不好了,掌門,中原地動了!」松香長老搖擺著鬍子,痛心疾首道。
「中原向來安穩怎會地動?」唐溫書大驚失色,回想手中破碎的羅盤,頓時心悸,「傷亡幾許?」
「自岐國為中心皆有大震,包括附近的香山也遭此患,岐國如今已是一片狼藉,百姓死傷無數,哭天喊地猶如地獄!不少妖魔厲鬼藉此生亂,凡間可謂烏煙瘴氣!」松香長老忙不迭地說,隨後於面前畫出個半圓。
圓中顯露人間景象,只見長橋斷裂,水流改道,房屋盡作廢墟,街道許多災民逃竄,斷手殘肢隨處可見。
隨著半圓微轉,唐溫書眼睜睜看著一抱著嬰孩的婦人被斷裂長梁掩埋,在刺耳的尖叫聲中,他驚出一身冷汗,忙揮手散去半圓,不忍再看。
「快,調出門中弟子前去相助!」唐溫書還未痊癒的燒傷又開始隱隱作痛,「另外將此事迅速通傳其他門派,讓其做好準備。」
「是。」周硯檀忙領命離開,身影落下高塔。
「明日便前去蓬萊,今日便發生此等大事,未免太過巧合!」唐溫書負手踱步,腳步踏得咚咚響,「可若不是巧合,蓬萊之心實在可惡,竟將災禍降於無辜凡人,其心實在可誅!」
「誰說不是。」松香長老急得薅下一把鬍子,「那天瑞帝君若真能夠操控山河,我等便十分危險了!」
「但願。」唐溫書攢眉往遠處漆黑的天地眺望,喃喃道,「但願,只是巧合。」
而在此時,遙遠的蓬萊境內。
蓬萊大殿一片祥和,亦或比往日還祥和,因為天瑞帝君眼中滿含愉悅,正坐在重重簾帳後,一口口品著春茶,滿殿茶香四溢。
而簾帳外,幾人福身立著。
「帝君,仙門這幾日蠢蠢欲動,召回各地弟子,想來是已有預謀,妄圖圍攻蓬萊。」文曜君低頭道。
「區區仙門,不自量力。」天瑞帝君似乎並不為所動,而是圓著嘴吹去茶上浮沫,「本君早便看出他們野心,妄圖擊破蓬萊,好讓仙界無首,往後唯仙門是尊。」
「那帝君,我們便任其為之麼?」文曜君問。
「跳樑小丑,隨他們去便是。」天瑞帝君微笑著放下茶杯,「他們若敢來,本君便要他們看看,到底誰才是天地之主。」
「帝君乃神族後裔,尋遍六界怕都無人能敵,若仙門膽敢來進犯,我等必以命相守蓬萊,等不讓那些反賊得逞。」文曜君雙眼灼灼道。
「希望如此。下去吧。」天瑞帝君垂眼看著茶水,聲音柔滑。
眼看著眾人散去,男人輕嘆了口氣,放下茶杯,轉而拿起針線,著迷地撫摸身側還差寥寥幾筆便能繪製完全的六界山河。
這時門外再傳來腳步聲,一個粉衣綠裙的俏麗身影輕盈地跑入殿中,手裡捧著個紫色石盅,甜甜喚了聲父帝。
男人於是停下動作,反手將針線藏起,含笑走出簾帳。
「拾七這些日子為何總來此處?」男人道。
「父帝不許拾七再出蓬萊,拾七悶著無趣,那些仙侍也沒意思,除了父帝這裡,還能去哪兒呢?」百里拾七咬著唇走到桌旁,將石盅放在桌上。
「這是我用晨起露水熬製的茶,父帝嘗嘗。」
男人看著百里拾七時,眼中神色詭異地變換一瞬,隨後走下台階,坐於桌旁,低頭拿起石盅。
「色澤清透,清香撲鼻,確是好茶。」
男人放下石盅:「父帝不許你再出蓬萊,你可有怨言?」
百里拾七坐在椅子上拉了拉裙子,低頭道:「確有怨言。」
男人微笑,抬手將茶水飲下,而後安慰:「父帝知曉你喜歡看那些人界的話本,妄想什麼闖蕩江湖,這些父帝從未阻攔,不過如今仙門同蓬萊矛盾重重,仙門中人對於蓬萊來說已非友是敵,再放你出去,恐怕你遭遇不測。」
「拾七知曉。」百里拾七乖巧回應。
「拾七最是乖順,你往常所行父帝並非不知,只是因著膝下唯有你一女,這才裝作不聞,父帝也不知你在外聽了些什麼風言風語,但你始終要記得,你是蓬萊人,骨子裡流的,是我們蓬萊的血。」
百里拾七捏緊了衣擺,不再出聲。
好在天瑞帝君似乎並未糾結此事,而是抬手將一枚光點放於桌上,而後和藹道:「過幾日天下恐有大亂,父帝唯恐你不能自保。」
「這是增進修為的丹藥,你吃了它,父帝方能放心些。」
百里拾七看著那表面泛著螢光的丹藥,蒲扇似的睫毛蓋住眼底思緒,手上卻未停頓,徑直拿起丹藥,放入口中。
男人緊盯著百里拾七將丹藥吃下,笑意更深,嘴邊褶子擠出兩道溝壑,隨後緩緩起身。
「父帝還有事,你回房歇下吧。」
百里拾七低頭離開,她走過寂靜的花苑,在一片蟲鳴中鑽進假山,扶著石頭乾嘔片刻,這才將那枚還未化開的丹藥吐出。
閃光的圓球啪嗒落地,百里拾七抬手將其化作灰燼,抹掉眼角水汽,這才如常走出,慢慢回房。
另一邊,男人看著女子煙綠色的裙擺遠去,方才回到簾帳中,重新拿起針線,一陣一陣繡出最後的一處山脈。
待繡完後,他眼中流露欣喜,隨後手起針落,在手腕上劃出道口子,於是滴滴濃黑的血猶如穿起的珠子,連接著飛起,浸入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