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塢堡內。
瘴氣侵入體內的速度如同蝗蟲過境,很快便能侵吞人的神魂,寧拂衣周身用法力凝出屏障,這才爭取了一些時辰。
瘴氣濃到眼睛全然無用,而耳識也因為沙氓鬼蜮的聲音而失去效用,一時間眼目完全封閉,只能靠肢體逐一摸索。
寧拂衣藉助方才的記憶往無極鬼火的方向前行,好在熱氣未散,她很快察覺到滾燙濃煙,於是往前快走了幾步。
腥臭氣味不斷侵入鼻子,腳下全由蛇的屍體鋪就,踏上去軟膩黏糊,觸感讓人渾身發毛,寧拂衣伸手緩慢前行,忽而嘶的一聲,將手抽回胸口。
指尖雖被燙傷了,但她卻頓時大喜,因為她方才觸摸到的便是煉製無極鬼火的鍋爐,於是縱身躍起,在濃瘴中穩穩落在鍋爐邊緣。
周圍水汽蒸騰,火焰已然堙滅,鍋爐內只殘留濕氣和濃瘴,寧拂衣忙低頭找了一圈,終於在鍋爐的階梯上摸到了唐溫書的身體。
他一身水漬,顯然在最後關頭還在滅火,體力不支這才倒下,此時心脈微弱,口鼻封死,已經被瘴氣充斥肺腑。
寧拂衣一掌拍掉他身上啃食的沙氓鬼蜮,拉著他手臂將人拽到背上,將峨眉刺踏在腳下,屏息飛向天空。
頭頂褚清秋砸出的裂谷露出淡淡光暈,遠看像被濃瘴遮蓋的窄月,看著那窄月越來越近,寧拂衣緊繃的心越發鬆弛。
就在此時,寧拂衣卻忽然變了臉色。
一團龐大的黑影在她身後顯露,耳邊沙氓鬼蜮的蟲鳴聲換作詭異歌謠,歌聲里夾雜鐘鼓,一下下,將人心砸入地底。
黏膩的蛇尾不知何時已經將她腳腕包裹,如同無數蟲蟻涌過周身,恐懼令她髮絲直豎。
「峨眉刺。」寧拂衣忽然道,無人聽見她的聲音,但峨眉刺卻在她掌心冒出盈盈微光,旋轉著變大,托起唐溫書的身體,兀自往窄月而去。
而她赤手空拳,雙掌凝聚粉色電光,光芒在她身周流星般包圍翻湧,驅散了一些濃瘴。
眼前的黑影身軀巨大,用兩隻空洞的眼俯視她,頭頂該是頭髮的地方長滿遊動的蛇,水草般飄蕩。
和圖騰中的形狀不失毫釐,是圖騰中供奉的神,亦是守護這片古老國土的魂靈。
「你應當知道是誰毀了這裡。」寧拂衣手腕有些顫抖,那鼓聲在摧她心智,而閉耳毫無用處。
「侵我國土,罪無可恕。」哈氣似的古老聲音響徹腦海,寧拂衣識海幾乎被這聲音震碎了去,眼前綠意一瞬枯敗,繁茂的樹在狂風中搖擺,幾乎被連根拔起。
不要,寧拂衣居然害怕了,她以為自己已經許久許久沒有感受到恐懼的滋味,而如今這恐懼正在將她淹沒。
怕的卻不是死亡本身。
「不要。」寧拂衣說。
「當誅。」古老聲音再次響起。
四周狂風頓時應聲而起,所有瘴氣朝她一人俯衝而來,寧拂衣痛苦地仰天長叫,同時將渾身仙力凝於掌心,粉色的光化作兩道光柱,狠狠湧向黑影。
於是就在一剎那,矗立萬年的塢堡完全傾塌,牆壁磚瓦化作沙塵,徹底掩藏了這片土地中的所有,黑影的身軀被她貫穿兩個大洞,頭頂本不應該會喊叫的眾蛇發出齊聲嘶鳴。
與此同時,瘴氣穿透她周身屏障,利刃般刺入肺腑四肢,寧拂衣疼得瞬間失去意識,又很快醒過來。
幸好不是褚清秋,她腦中忽然划過一個念頭。
古老的歌謠還未停止,瘴氣已經充斥她渾身,之後會在黑影的一聲令下衝破她身軀,將她炸為血霧。
寧拂衣閉上眼睛,然而就在此時另一道身影衝出大霧,四肢柔韌,烏髮蜷曲,她一把抱住黑影,按著它往地心墜落,沙塵四濺。
寧拂衣的身體也隨之落下,不過天空中很快垂下一根姣白的白綢,輕柔地捲起她腰。
她很快被捲入女人噴香的懷中,女人在驚慌失措地喊她名字,寧拂衣儘管渾身無力,卻還是抬手,緊緊抱住她腰。
「好疼啊,褚清秋。」她將臉埋入女人肩窩,輕聲說。
外面的風很黃,但對比地下還是敞亮乾淨,寧拂衣半昏半醒被放到岩石下,九嬰幾人正在拼命封住洞口,柳文竹含淚用衣衫將她裹住,顫抖道:「衣衣,你怎麼了?」
寧拂衣此時面容慘白,嘴唇卻有些發黑,隱隱有黑氣從她口鼻中冒出,疼到渾身戰慄。
讓她疼痛的並不是瘴氣,而是腦袋,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衝破天靈蓋,故而瘋狂鑿動她的頭骨。
「她體內全是瘴氣!」百里拾七哭得雙目紅腫,她翻動荷包掏出救命的丹藥塞進寧拂衣口中,隨後連同幾人一起,施法將其吸出。
這時候洞穴已經被封住,九嬰和花非花把昏迷的唐溫書,江蘺以及秋亦安放在一旁,隨即一同趕來。
九嬰還沒有化為人形,龐大的身軀不能靠近,只能離得遠遠替她們擋住風沙,同時借著契約在腦海中喚她。
「寧拂衣寧拂衣寧拂衣……」
「我聽得見,吵死了。」寧拂衣嘴巴無力開口,於是在腦中道。
不過只是想了這麼一句,她的頭便疼得要四分五裂,於是攢眉呻/吟。
就連還不甚相熟的花非花都紅了眼眶,露出不忍之色,抬手加入眾人,於是很快,她體內存留的瘴氣所剩無幾。
「已排不出瘴氣了,為何還有黑氣環繞?」柳文竹顫抖著去摸她額頭,觸感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