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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嬰拿起酒杯,順從地喝掉杯中酒,秋亦這才滿意地笑。
「好了,明日或許還有惡戰,少喝一些,早點休息吧。」九嬰沉聲道,伸手想要扶起秋亦,奈何對方好像已然醉了,怎麼扶都軟綿綿的。
「九嬰,我知曉你們都不喜歡我。」秋亦把手抽回來,晃晃悠悠站起身,「你,寧拂衣,還有所有人,都不喜歡。」
「只有師尊喜歡我,只有師尊待我好,所以我拼了命也要待師尊好。」秋亦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秋亦!」九嬰想乾脆用仙力讓她睡去,手卻被她推開。
「你也總欺負我,你騙我,利用我,你扔掉我的羽毛。」秋亦掙脫九嬰,搖搖晃晃站穩,「我討厭蟲子,更不喜歡吃螞蚱!」
九嬰只得站在原地,狹長鳳目低垂著,無可奈何看她醉酒。
「你是不是討厭我?」秋亦站在紛飛的竹葉下,紅著眼眶說。
九嬰搖了搖頭,蹙起柳眉:「秋亦,別鬧了。」
她正要上前安撫一下人,卻忽然覺得眼前的月光黯淡幾分,大驚失色,連忙運功穩住身體,可她發現得太遲,已然無濟於事。
隨後腿腳一軟,向前跪倒,而方才還醉意熏熏的女子不知何時已閃身到她面前,將她慢慢扶到地上。
身下竹葉蓬鬆,九嬰無力地翻了個身,平躺下來,月光將她皮膚襯得更為白皙透亮。
「秋亦,你……」九嬰幾次試圖起身,但卻怎麼都有心無力。
而秋亦面色冷靜,在她身側半跪,編織進彩色帶子的髮辮垂落胸前,五官投下陰影。
方才那樣佯裝,不過是想將平日裡不敢說的話,都推給醉意。
「師尊的神仙醉確實好用,連她自己都無法察覺和抵抗。」她輕聲道,「九嬰,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九嬰睫毛不斷顫動,她試圖在腦海中喊寧拂衣的名字,可那邊毫無動靜,而滿山弟子都忙於結界,更無人會來這片隱蔽的竹林。
「從前有個國家叫做蒼雲國,那裡水草豐茂,冬暖夏涼,是個富饒和平之處,那裡百姓安居樂業,從無戰事。」
「可是沒有人知曉,蒼雲國的國土曾屬於人族最古老的支脈,九黎族。而九黎族受神族之託,承諾世世代代守護媧皇法器。」
「也就是玉淨開雲瓶。」
這五個字出現的剎那,九嬰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指尖微動。
風又吹落一片竹葉,竹葉打著旋落下,每一片上都灑滿月光。
伴隨著翛翛風聲,秋亦小心地從九嬰髮絲中取下一片葉子,繼續道:「蒼雲國本以為會永遠帶著這個秘密存活下去,卻不曾想一日天災降下,千萬百姓死於非命,繁榮國土頓成煉獄。」
「世人都以為此事乃魔族所做,卻並不曾想,真正使得蒼雲國滅國的,其實正是百姓們日日供奉的神仙。」
秋亦笑了笑,似是早已接受此事的荒唐。
「也就是蓬萊。」
九嬰連眼睛都顧不得眨了,只顧著沉浸在震驚當中。
「蓬萊不知怎麼得知了玉淨開雲瓶的消息,逼著九黎族,也就是蒼雲國的帝王一脈交出法器,然而其寧死不屈,無論如何都要隱瞞玉淨開雲瓶的下落,這才換來了滅國之災。」
「而當時的人帝和帝後剛誕下一女不久,為了保護玉淨開雲瓶,亦為了保護幼女,便將玉淨開雲瓶放入幼女體內,又將幼女藏於暗處,如此有了玉淨開雲瓶的保護,此女才得以存活。」
「也就是我。」秋亦輕輕道,隨後笑笑,「不然只憑人界的建築,如何能保護得住一個孩子?」
九嬰一直盯著秋亦的眼睛轉向天空,望著深藍的夜幕。
「所以,我就是你們苦苦尋找的玉淨開雲瓶,玉淨開雲瓶藏匿於我的一魂之內,沒有被任何人發覺,包括我自己。」
「而在我死過一次,師尊為我魂魄重塑肉身之時,它才讓我回想起了這一切。」秋亦說,她指了指腦海。
「所以。我是來道別的。」秋亦說。
九嬰眼睛閉了閉,臉往一側扭去,掩藏那滴快要流入髮絲的淚,然後,她也很快進入夢鄉。
秋亦收起了臉上笑容,眼底淚光晶瑩,風不斷吹來,吹得她脊背發涼,她慢慢將手伸向月光下吹彈可破的臉頰,然而指尖顫抖片刻,終是不敢撫摸下去。
「再見,麒九嬰。」她收回手。
隨後起身,將髮辮甩到身後,在風中大步走向山巔,那是雲際山最高的山崖,此時正青草茵茵。
月光穿破濃雲,鑽了個洞灑下大地,山川皎潔如雪。
秋亦挺直了背脊,將伴隨了許多年的雙刀插在腳畔,忽然回過身,衝著靜山宮所在的方向甩袍跪下,含淚笑著,重重拜了三回。
「一拜師恩難忘。」
「二拜心之所往。」
「三拜,蒼生四海,萬壽無疆!」
第149章 報仇
翌日的天氣有些陰沉,昨夜清透的月光在破曉時分被烏雲遮擋,便也遮擋了朝霞,直到清晨都是一片昏暗之色。
雲際山便在這樣的晨光中甦醒,鳥叫划過長空,寧拂衣猛然從榻上驚醒,翻身落地時,眼角淚痕都未乾。
她腦中還有半刻不清醒,跪在原地停滯了會兒,待到昨日記憶全部湧入腦海,方才驚慌失措地跑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