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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中一時沉默,兩人都看著寧拂衣。
她們如今都算得上極為狼狽,九嬰一身是傷,血污沾了滿身,寧拂衣亦是飽經滄桑,傷及肺腑,髮絲還沾著灰土塵泥,臉頰還有乾涸的血跡。
就好像窮途末路的幾隻困獸,被六界所摒棄,天地間再無容身之處。
「正道,邪道,誰來定義。那些名聲只是外界箍在我頭上的枷鎖,我又何須因世人寥寥幾句話而畏首畏尾。」寧拂衣開口,她頂著亂發抬眼,「往前是被逼無奈,稀里糊塗,如今我便自己做一回他們口中的魔。」
說罷,女子忽然縱身躍於相柳之上,黑袍獵獵,肆意地勾起唇角。
「我倒要看看這天地,容不容我。」
半炷香的時辰過後,原本平和的妄怨地牢忽然地動山搖,伴隨著無數崇邪魔獸的嘶鳴聲,九頭巨蛇轟然衝破枷鎖,一飛沖天。
地牢之上封印的層層陣法頓時潰敗,鎮守的仙兵仙將被狂風掀得連連後退,驚恐得無以復加。
「那是什麼,何物逃出來了?」
「是是是是凶獸!快!快去稟告帝君!」
久違的狂風吹得眼睛都睜不開,風灌進衣裳透心得涼,但寧拂衣卻覺得周身晦暗都被風吹去,竟有種飄然的解脫之感。
她回頭看向那些頂著風衝來的仙兵,暢快地揮動峨眉刺,於是一片粉色電光掃蕩半空,那些仙兵便如同被大浪沖走的浮萍,尖叫著捲入狂風。
許是峨眉刺的作用,她又用慣了雷電,如今竟覺得實力大漲,帶著一肺腑的傷都能收放自如,於是心中快意,索性于晴空中降下雷電,劈得仙兵仙將吱哇亂叫。
「哈哈哈哈,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狗屁半神,老娘今日要你們看看,什麼叫神獸!」九嬰也頂著傷痛開心大叫,她踩在相柳背上站起,振臂喚出團團烈火。
烈火墜入蓬萊的廟宇樓閣,於是原本的崢嶸仙境頓時馬仰人翻,琉璃瓦片盡數碎裂,小橋流水毀於一旦,無數蓬萊人當街逃命,無比混亂。
「魔物,果然是魔物!快來人,快去請左使大人!」幾個仙將被燒得滿臉漆黑,撕心裂肺大喊。
金碧輝映,珠翠圍繞的寶殿之中薰香裊裊,大殿兩旁掛了許多華美繡品,都是六界景象。
就連頂棚垂落的帷幔都用雲絲繡著山川河海,若仔細看,竟是將四海八荒繡於其中。
一身形高大之人坐於帷幔之後,影子照在帷幔上,慢條斯理地穿針引線,而殿下站著幾人,皆垂首不敢言語。
「帝君,您前幾日忽染重病,昏迷到如今才醒,理應多多休息才是。」一女仙低頭勸說。
那人沒開口,眾人也不敢再說話。
這時安靜忽然被打破,幾個仙兵跌跌撞撞闖入大殿:「帝君,帝君,不好了,那魔物不知怎的逃出了滄海塔,還,還闖入妄怨地牢,劫走了麒麟和相柳!」
此話一出,殿中頓時紛亂起來,而帷幔後那人繡花的動作忽然停滯,猛地收回了被針刺破的手。
過了許久,帝君才開口,聲音渾厚:「連個小小修者都看不住,本君要你們何用,細查是何人放走了她!今日當值仙兵,盡數剃去仙脈,趕出蓬萊。」
其餘人紛紛低頭,不敢言語。
「文曜君,你領黑鱗再出蓬萊,務必要將那魔物捉回,若她實在頑抗,便就地殺了,將屍首帶給本君!」
文曜君自幾人中站出,低頭道:「是,帝君。」
說罷他便匆匆離去,其餘人也不敢再留,紛紛告退,於是殿中只剩了帝君一人,低頭盯著未繡好的帕子,眼底殺意四起。
「寧拂衣,如今那蠢女人終於死了。沒她護著你,我看你還能躲到幾時。」
他勾唇自語。
與此同時,寧拂衣幾人已經跟著相柳衝出了蓬萊境,相柳畢竟乃上古凶獸,比起那些仙兵仙將快了不止一分,很快就俯仰穿梭在了雲間。
綿綿雲彩划過腳踝,九頭相柳九張嘴朝四面八方伸著,去吞天上飛過的鳥。
九嬰還在笑著,她笑得咳出幾口血,這才捂著心口喘息:「我竟多少年不曾這樣快活過了!若不是身受重傷,我真想多在蓬萊繞上幾圈,燒光整個蓬萊,也不枉我這『魔獸』威名。」
「喂,小丫頭,我們出來了,你可以抬起頭了。」九嬰拍了拍一直縮在相柳尾巴上發抖的百里拾七,「方才多謝你相助,你想不想要麒麟的鱗片,我願給你些作為報答。」
她說著往自己身上摸去,隨後美艷的臉上露出窘迫:「誒呀,被他們拔得不剩幾片了。」
百里拾七猛地抬起頭,看著腳下飄過的雲絮,這才捂著臉蛋嗚咽:「完了完了,我居然這般對待同族,我可是千古罪人了!」
「蓬萊那些人除了你都沒有腦子,你放心,你救了我們這回,我們定不會丟下你不管,待我養好傷,到時候那個什麼帝君若來捉你,我便一口吞了他!」九嬰道。
百里拾七聞言連忙擺手:「不不不,天瑞帝君可是真神的修為,全天下少有能強過他的。你們可別再落進他手中了,何況……」
「何況蓬萊定是誤會了,這才將寧姐姐當做了魔,待我回去好好同他們解釋,定會……」
「你這丫頭還真是傻,還解釋,他們見了你便會連你一起殺!」九嬰瞪著金黃的眸子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