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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麼,也不過如此,萬物不帶走,了卻浮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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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雜亂的夢在寧拂衣眼前划過,亦或是些繪著過往的畫卷展開,寧拂衣只覺得周身空氣化為實體,裹挾著她連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一開始畫裡都是她,孤身一人的她,要麼立在日月之巔吹笛,要麼躺在魔窟吹風,要麼就拎著她那作惡多端的峨眉刺,召喚天雷將欲取她性命的仙家劈得洋洋灑灑。
再往後,畫裡出現了別人。
有披著戰衣的男子撕心裂肺地命她快逃,下一瞬便被碾碎為齏粉。有如柳枝一樣溫婉的女子笑著喊她衣衣,隨後被大火燒為灰燼。
就連一隻只會搖尾巴的小白狗,都被一柄重劍刺穿了身體。
最後,刺目驚心的畫面定格而消散,寧拂衣恍惚望著眼前,滾燙的淚水流進口中,鹹的發苦。
等等,眼淚?
寧拂衣頓時好似驚醒一般,她用力眨掉眼中水漬,視線和觸覺才都慢慢清晰起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汪乳白色的池水,她全身浸泡於池水之中,長發隨著池中暗流搖曳。
她只覺得渾身針扎一樣刺痛,隨後又是刺骨的寒意湧入四肢百骸,寧拂衣狠狠打了個寒顫,這才發覺自己竟不著寸縷,虧得這池水並非透明,還可遮擋一二。
再低頭看,卻看見兩條藕臂環繞著她腰肢,觸感冰涼,後背緊貼著柔軟的肌膚,似乎還能透過一片濕潤,察覺到那人的心跳。
她竟是被人抱在懷中浸泡在水裡的!
即便寧拂衣做了百年的魔王,但醒來便是這種旖旎場景,也難免動了些心思,還好她一向定力強,裝也能裝得鎮定。
於是她用力呼出一口氣,轉身想將那人推開,誰知一轉身瞧清了樣貌,鎮定便再也裝不下去了。
她情不自禁罵了一聲娘,一掌拍在那人胸口,便見抱著自己的女子手一松,隨著力道滑下,擱淺在了池邊。
那人,明明晃晃,確確實實,竟是褚清秋。
那個剛剛一劍捅穿她心肺的褚清秋。
只見她衣衫像往常一樣裹得嚴實刻板,除去白皙脖頸外,再不露半點肌膚,然而身上布料浸了水,全貼在了肌膚之上,襯出平日看不到的窈窕身形。
面色蒼白得可怕,唯有嘴唇掛著絲絲血跡。
眼前的景象讓寧拂衣愣了好一會兒,自己不是應當見閻王了嗎,褚清秋又怎麼會在這裡?難不成她雖被褚清秋用仙力刺穿心臟,卻僥倖留了一命?
刺骨的水令她又打了個寒顫,她這才想起自己還沒穿衣裳,於是伸手想化出件衣衫。
然而努力半晌,衣衫不見,只憋紅了臉。
「本尊的魔氣呢!」她揚聲大罵,沾著水的白嫩小手用力甩了甩,這才從指尖逼出點絲絲縷縷的仙力,極其微弱,凝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幻化出塊布,也不過蔽體而已。
寧拂衣急忙披衣起身,赤足上了岸,離開那刺骨寒水,身體這才勉強回溫。
這下她是真的有些慌了,無論是修仙還是修魔之人,唯有力量才是根本,如今不知為何散盡了一身修為,於死何異。
寧拂衣心底一陣暴戾湧上,她眯眼望向池中的褚清秋,不管如何,褚清秋刺她一劍是真,若此時不將她除去,待她醒來,定有大劫。
思忖罷,她果斷彎腰握住女子衣領,將她用力拖拽上岸,峨眉刺召喚不出,便雙手鉗她濕滑脖頸,用力取她性命。
褚清秋卻還是一動不動,臉上卻多了些血色,那雙無情無義的桃花眼緊緊閉著,嘴巴卻微微翕動。
寧拂衣盯著她飽滿的沾血的唇,一時有些晃神。
「住手!」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厲喝,寧拂衣還來不及回頭看,便被一股力道打中腰腹,悶哼一聲,遠遠飛了出去,重重撞於柱上,滾落在地。
不等她抬頭,一柄亮閃閃的彎刀便出現在她咽喉處,制止了她的動作。
「你這頑人!師尊好心救你,你卻如此恩將仇報!師尊心善,我可不慣著你個廢物!」來人聲音激切,話音剛落,彎刀便迎面而來。
寧拂衣失去魔氣,但身體卻還靈活,她迅速彎腰躲於柱後,彎刀噹啷一聲砸在柱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白印。
來人似乎拿定主意要殺她,動作絲毫不猶豫,彎刀再次拔出,劈頭蓋臉砍來,寧拂衣微微蹙眉,沉下心繞柱閃躲,順便用為數不多的仙力化出一把鋒利小刀。
趁著來人不注意側身翻滾,中途扯著褚清秋的衣衫,二人雙雙跌落水中。
「師尊!」來人一聲尖叫,卻不得不猝然停下,嗔目瞪著直立在水中的寧拂衣,仿佛要將她千刀萬剮似的。
只見水中女子墨發披散,更襯得肌膚白如鬼魅,一手輕佻地攬著褚清秋肩背,手中仙力化成的小刀閃著光,抵在依舊未醒的褚清秋心口。
「你若再動彈一分,我便讓你的好師尊疼上一分。」寧拂衣咧開紅唇,笑得陰邪,看那人被氣得目眥盡裂,心裡多少湧出些趣味來。
寧拂衣長得雖然好看,但就是不討人喜歡,不笑時冷漠,笑時莫名陰狠,這般用力鉗制褚清秋時,更覺得她好似魔鬼,眼神幽暗得駭人。
雖然她討厭褚清秋,但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有著無上風華,如今閉目躺在她懷中,倒有幾根美人凋零的意思,只是平日裡高高在上,尋常人根本不敢近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