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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寧拂衣不敢看了,抬手施了個飄然訣,幫她減輕了一點重量,卻也不敢太過分,生怕她發覺,隨後走回屋中。
這樣的蘇陌實在是太難暖化,她不知她過往,她不信她來歷,只怕兩日後自己真的要被趕走。
若實在不行,要麼乾脆在附近搭個窩,做個鄰居算了,寧拂衣手敲擊著桌面思忖。
她正發著呆,忽然聽見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傳來,她側身躲在窗後看,只見蘇陌的身影正在簡陋的灶台前忙著。
她動作十分麻利,像是趕著要去做什麼,不過一會兒就端出來一個碟子一個碗,走到寧拂衣門口。
寧拂衣連忙將門拉開。
棕灰色的陶碗中盛著粥,說是粥,實則同米湯沒什麼差別,碗中的水幾乎澄澈,若是用筷子一攪和,便能從底部翻上來一些煮爛了的米。
碟子裡倒看著滿多了,裝滿了山上的某種野菜,看不見什麼葷腥。
蘇陌將這樣的早膳放在桌上,比劃道:「我這裡只有這些,比不上鎮裡的伙食。」
寧拂衣愣了半刻,伸手接過碗筷,道了聲謝。
眼看著蘇陌要走,她又急忙攔住她:「你不吃麼?」
「我吃過了。」蘇陌比劃著名,隨後垂眸轉身,將門關上。
寧拂衣捏著碗的手攥緊,卻並非因為這些充飢之物太過單薄,而是想到在她沒來之前,蘇陌就吃這樣的東西活了二十多載?
難怪她方才握住她手時,五指竟然能交疊在一起。
寧拂衣心頭湧上一陣鬱氣,這鬱氣擠壓著她心肺,說不出地酸脹煩悶,於是她默默將碗筷放下,低頭大口吃了起來。
野菜又苦又澀,粥也如同喝水,但她還是全部吃完了,隨後端著碗碟來到灶台前,打水清洗。
正好看見蘇陌背了昨日那個巨大的籮筐,拉開柵欄準備出門。
寧拂衣本想拉住她問問她要去何處,但想起方才將人嚇成了那般,便沒再貿然上前,只是目送她朝遠處群山走去,隨後低頭洗乾淨了碗筷,擺放到灶台旁乾淨卻腐朽的架子中。
灶台上還放著另外一個碗,寧拂衣順手拿來準備扔進水中清洗,卻眼尖地看見了裡面野菜的殘留。
苦澀的野菜被她吃得乾乾淨淨,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碗了,寧拂衣鼻尖忽然一酸。
蘇陌雖然對她防備又冷漠,但還是將唯一的一碗粥端進了她的房間。
寧拂衣用衣袖沾了沾眼角,低頭將碗洗乾淨,然後打量著廚房尋找還有什麼活沒幹,然而到處都很整潔和空蕩,她拉開米缸,裡面只剩底部薄薄的一層白米,面更是找都找不到,角落的籮筐中放了些不知名的野菜和草藥。
除此之外,就什麼都不剩了。
寧拂衣閉了閉眼睛,轉身走到已經升起的日光下,隨後捏了個隱身訣,朝著蘇陌離開的地方走去。
蘇陌背著大籮筐走得很慢,寧拂衣一會兒就趕上了她,女子瘦削的身影直直朝山里走,起初腳下還有獵戶踏出來的羊腸小道,後面隨著入山越深,地上的路也就不見了,只剩下亂石和雜草。
蘇陌卻也沒停,而是扶著兩旁粗壯的樹費力地往上爬,雖然樹林中陰涼,卻還是很快出了一額頭的汗。
她這般聽不見也喊不出的,整日往這林子裡鑽,居然還能活到現在,寧拂衣咬著唇瓣遠遠跟在身後,目光越發複雜。
前面的蘇陌忽然踩到了什麼,腳一滑往側邊倒,寧拂衣連忙彈出一道氣流,將一旁正立著的樹苗壓倒在她手邊,蘇陌跌跌撞撞抓住樹苗,這才沒有摔落在地。
寧拂衣看得都出了一身的汗,她摸摸額頭,鬆了口氣。
蘇陌這一趟上山可夠忙的,她似乎對地里的藥材十分熟悉,手中小鋤頭往地里鑿兩下便能拽出棵草藥,揚手放進背簍。
遇見不那麼好的草藥,就低頭聞一聞,嘆息著放進隨身的口袋。
她全程都極為認真,攀膊將衣袖紮起,露出不常見天日的瑩白手臂,偶爾粘上些泥土,十分顯眼。
她勞作了一日,寧拂衣就跟在她身後看了一日,除去正午太陽極曬之時她躲在樹蔭下休息了一炷香的時間,吃了幾個野果外,便再也不曾休憩了。
等到林中光線寥寥,太陽西斜之時,她才背著一籮筐的藥材野菜下山,待她腳下的路終於平緩,寧拂衣才悄然化作光點,往鎮上去。
她從鎮上買了許多米麵雞鴨,還有蔬菜水果,全塞進包袱裡帶回竹屋。因為全程都用飛的,所以比蘇陌快上許多,待將所有東西放到灶台下後,彎腰被著竹筐的蘇陌才疲憊地歸來。
寧拂衣飛快地跑過去,伸手將沉重的竹筐抬下,協助她放在屋後。
蘇陌看了寧拂衣一眼,這次好歹沒有阻攔,低頭默默用草蓆將竹筐蓋好。
「累了吧?」寧拂衣捏著衣袖道,她指向灶台下,「我今日去了趟鎮上,買了些吃食,想著當做你收留我的報答。」
誰料蘇陌看到那些東西後,眉心卻攢起,眼神比往常更冷了,抬起多了許多劃痕的手拒絕:「蘇陌一介貧民,不過借你草屋一睡,受不得如此答謝,姑娘拿走吧。」
她轉身走向灶台,並沒理會地上的東西,而是撿起竹簍里的野菜,嘩嘩地蒸煮起來。
原本懷著一腔熱情的寧拂衣被碰了一鼻子灰,多少有些挫敗,她原地站著看蘇陌做好仍不帶葷腥的晚膳,又看著蘇陌繞過她走進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