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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放下手,緩步走回神廟中央,藉助神劍的光仔細端詳,終於發現了不對,最角落的泥像顏色比其他的都要偏深,她連忙上前抹了一把,果不其然,抹了一手半乾的泥漿。
她心中驚詫,連忙一掌拍在上面,泥像的外皮頓時四分五裂,從裡面軟軟掉出個人來,滾落在地。
雖然臉上頭上都是泥土,但從衣衫來看正是方才那少女。
寧拂衣忙往她臉上拍了兩下,人頓時急促地吸了口氣,詐屍一樣原地彈了起來,盯著寧拂衣就要尖叫。
寧拂衣一把將她嘴捂住:「是我,噓!」
少女這才眨巴著眼睛,認出了寧拂衣便是自己方才救下的人,身子一軟坐下,撫著胸口大口呼吸起來。
「你也是修仙之人?是哪個門的仙友?」少女用衣袖抹著臉上泥漿,露出裡面的嬌嫩肌膚,臉蛋圓潤如紅果,帶著些嬰兒肥似的,卻又小巧如瓜子,漂亮又靈動。
「我乃個散仙。」寧拂衣不知對方來意,故而沒有暴露身份,只隨意敷衍著,起身打量剩餘的那些神像。
看來那歌謠中所唱的所謂玩泥巴,便是將人封在這泥像中,也怪不得村民會說被寫了四的人都不見了蹤影。
而村中人大多愚昧,相信天神下凡。就算這供著的神像一日日增多,恐怕也不會有人敢冒犯地前來查看。
若是那些村民知曉自己成日拜的神像便是一具具屍體,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寧拂衣這麼想著,忽然一揮手,眼前另一尊神像便脫了殼。然而許是已經擺放很久了的緣故,外面的陶泥已經同裡面的人完全融為一體,泥像這麼碎裂,便是將裡面的屍體都分成了幾塊,惡臭的味道伴隨著猩紅的血流淌而出,旁邊的少女忽然捂著嘴巴嘔吐起來。寧拂衣也捂住了鼻子,眼神挨個兒掃過那些神像。
「仙友好身手。」少女吐了半天沒吐出來什麼,便上來和寧拂衣搭話,她眼中雖有恐懼,但更多的似乎是激動,目光炯炯地往地上的屍體瞥。
寧拂衣沒和她多說,獨自走上前摩挲那些神像,少女卻在她身後打開了話匣子。
「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離家歷練,老遠便聽聞這斧頭村鬧鬼。於是便連夜冒雨趕來,沒想到正碰上這厲鬼,同它好一通纏鬥,只可惜這厲鬼確實強悍,竟叫它得了手……」
寧拂衣沒好意思說她,那哪裡是纏鬥,明明是被一隻鬼吊打。
「我瞧仙友好像絲毫不怕,不知仙友是什麼修為?」少女跟在寧拂衣屁股後面,杏眼如兩顆星子。
哪有上來便打聽對方修為的,寧拂衣有些不喜。於是臉色冷著,回她道:「你是什麼修為?竟打不過只鬼。」
她有意懟她想讓她安靜會兒,沒想到少女絲毫沒聽出話語中的不友好,反而笑得毫不防備:「我叫百里拾七,平日喚我拾七便好。家在蓬萊,前日剛突破了化境,偷跑出來歷練的!」
寧拂衣一時失語,沒想到少女真的如實回答,她闖蕩江湖這麼多年,上來便自報家門修為的還是第一次見。
百里這個姓只有蓬萊才有,且還是蓬萊之主天瑞帝君那一脈的姓氏,眼前這少女果然身份尊貴。
可惜了這麼個好家世,腦子卻不好使。
「你叫什麼名字?我看你比我大些,喚你姐姐如何?」少女小鹿般精靈的眼睛盯著寧拂衣看,「你也是獨自來除鬼的麼?」
「寧拂衣,和我嬸子一同來的。」寧拂衣隨後回答,隨後示意她小聲點,用神識穿透那些泥像,靜靜端詳。
百里拾七連忙捂住嘴巴,自語道:「帶著嬸子一起除鬼,想來是個和善之人。」
「這些屍體男女老皆有,就是沒有孩童。」寧拂衣張口道,「這麼多具屍體,村中孩子又那樣多。若是普通厲鬼沒道理只對大人下手。」
「你在山外聽到鬧鬼傳言時,可曾還聽到些別的?」寧拂衣回頭問拾七。
拾七水汪汪的眼珠子朝天上看著,冥思苦想,隨後回答:「也沒聽到什麼,只聽說斧頭村鬧鬼,死狀都千奇百怪的,且那鬼只對落單的人下手。故而村子幾百口人,從沒人真的見過鬼。」
「從沒人真的見過鬼……」寧拂衣將她的回答重複了一遍,卻忽然道了聲不好,抬腿便往回趕,纖細的身軀躍上神劍,如流星般劃入雨幕。
「怎麼,你知曉那東西在何處了?怕它傷人?拾七連忙追上,邊追邊問。」
「不,我是怕傷了它!寧拂衣咬牙道。
二人御劍而行,沒一會兒便趕回了村子,雨勢漸小,風衝破了天空上方的濃霾,露出正常深藍的夜空。
寧拂衣於半空就收了神劍,一躍至褚清秋的門前,剛落地便見大門飛了出來,神光蕩蕩而出,悽厲的慘叫聲於狹小的房屋中迴蕩。」
寧拂衣躲過大門,急忙喊道:「等一下!褚清秋!
她這嗓子喊得及時,白骨在半路拐了彎,未曾將那鬼魂打散,褚清秋藕臂一轉,那女人的身軀便被扔出了房門,咕嚕嚕滾落在泥地中。
隨後透明的結界從天而降,將女人罩了個嚴實,女人又開始撕心裂肺地慘叫,憔悴卻清麗的面容漸漸撕裂,露出裡面腐爛的另一張人臉。
隨後落下的拾七驚呆了,她哇了一聲,崇拜地看向褚清秋。
「我同這厲鬼纏鬥半晌卻落敗,如今竟能一招便令它現了原形,好生厲害!她連連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