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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山谷四周傳來悠長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君授長生十餘載,為君再鑄長命鎖。」
「等君千里雪山轉哎,再拜兩廂白骨身哎。」
「合卺沉水誒,天晃晃,地也惶惶,人也慌慌,幽魂蕩蕩誒~」
到底是誰在唱?
忽然狂風大作,索橋不斷搖晃,幾乎快要把人甩下深塹。
黎幼薇耳廓微動,聽到一絲幾不可查的聲音。
她頓生警惕,目光瞬時一凜,低聲喝道:
「師妹小心!」
說罷,她拉起陸笙笙縱身躍起,朝遠處飛掠而去。
不出意外的,從橋邊躍出幾個身影,擋在兩人身前,俱是手中握著秋水雁翎刀,殺機畢露。
朝廷的人怎麼會來崑崙山?
黎幼薇看向為首之人,警惕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為首之人身著一件黑袍,戴著烏黑色的斗笠,臉上的喜喪神面具遮掩住全部面貌,只有一雙瞳仁透露著薄情。
那人壓低眉宇,聲音難辨雌雄,厲聲道:
「我是來取你性命之人。」
「師姐,我來。」陸笙笙下意識地摸上腰間的軟刃。
黎幼薇不禁疑惑,怎麼今年來謀財害命的人這麼多,還都衝著自己?
明明自己在八堂中最窮的不負堂,難道是炮灰的命值錢?
這些想法只在黎幼薇的腦海停留了一瞬,她的眼神似有似無地向後瞥了一眼:
「到我身後。你的癔症萬不能現在發作。我懷疑這些兵卒都是幻境虛構,你耳力好,告訴我他們的方位。」
幻境與現實雖然真假難辨,但卻有唯一的破綻,所有的境界都是以現有環境作為依託,移動的風聲唯獨不會變化。
陸笙笙立即會意:「好。」
說罷,黎幼薇騰空而起,身形如電般掠過一排刀鋒,這些人顯然訓練有素,見此立馬收攏陣型再度撲上前來。
風雪愈烈,黎幼薇站於高處,她咬破自己的指尖,在符紙上快速畫下符陣,雙眸微微眯起,雙手結印,口中念誦口訣:
「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護我真靈。[1]青鸞如意,承我氣運,千歲萬年,滌散青瘟。」
畢竟對付凡人還是綽綽有餘,話音方落,符紙生咒,上面的陣法迸發紅光,朝著迎面而來的人射去。
陸笙笙緊閉雙眸,她額前的一縷青絲揚起,這時她似乎像是聽到了什麼,猝然睜眸,對著琉璃鈴鐺說道:
「坐艮向坤六人,坤位五丈三人,震位一丈一人,師姐!快!」
「好。收到。」
黎幼薇不忘朝著身後那人含笑代謝,她迅速朝著左側移去,肆虐地朔風捲起她的發尾,鍍上一層不銷寒冬的凜冽之氣。
十幾張符紙脫手而出,劃破天際發出快要刺破耳膜的聲響,快到連風雪都追逐不上。
那些黑衣刺客顯然沒料到黎幼薇會突施辣手,看到滅鬼符像是碰到瘟神般,紛紛避讓開去,頃刻間將幾人逼退數丈。
她本意是想用滅鬼符除去煞氣,暈死即可,可即便躲開,仍舊被一縷火苗點燃,瞬息之間變成焦炭。
幾張符紙翩然落地,字跡也在符咒生效後消弭。
而且現實中的風聲也消失了。
真奇怪呢。
黎幼薇看著四方的灰燼:「是厲鬼,不是活人。那個首領是馭鬼師。」
皚皚風雪中,走出那位久未出現的首領大人,那人拊著掌,微微眯起雙眸,沿著斷橋款款而來:
「猜的不錯,可是又不太準確。我這是在幫你,我想取你身後那人的性命,識相點就讓開些。」
「幫我?怎麼這麼會自作主張?」
黎幼薇不可置信地輕笑一聲,把陸笙笙護在身後,她觸碰著陸笙笙細腰纏繞的軟劍,軟劍瞬時舒展,黎幼薇執劍而立。
陸笙笙甚至都沒有緩過神:「師姐你——」
說時遲、那時快,陸笙笙剛想上前,黎幼薇便已快上一步飛身向前,手中招式變幻莫測,流蘇隨絮雪而舞。
她揮劍,風霜將她瘦削的身影掩埋:
「第一招,撥雲逐霧。」
這一招甚至連黑衣人都措不及防,竟生生挨上一擊。
她微微偏過頭:「看好了,第二招師姐只教一次。」
黎幼薇作勢而起:「第二招,生生不息!」
心劍出,萬里長風在頃刻間將風雪滌盪殆盡,塵封世間多年的攬月心劍劍法再現,世間唯余黎幼薇凌氣傲然的身影。
黑衣人節節敗退,但快要翻下索橋時,關鍵時刻,那人扶住索橋鎖鏈,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一手抹掉嘴角的血跡,捂著胸/口笑著說道:
「功夫果然有長進。但是嘛——」
那人壓低聲音,喜喪神面具的笑意可怖到快要滲入骨髓:
「還是不夠格!」
黑衣人衣袖一揮,霎那間狂風大作,捲起漫天塵土,將黎幼薇整個人淹沒其中,索橋剎那傾翻。
黎幼薇與陸笙笙跌入深淵。
黑衣人冷笑:「就這三角貓功夫,你師父教你的攬月心劍就會這兩招?」
司巧軟劍這回終於不再裝死,攬起陸笙笙的腰快速地飛回索橋,落在索橋上繼續裝死。
「司巧!快!」
墜在遠處的陸笙笙厲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