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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幼薇扶著膝蓋喘息,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
謝天謝地,終於甩掉了水祟。
阿彌看到遠方喧鬧的人群,目光似有波光流轉,步伐稍稍向前挪移了些。
但不知出於何種顧忌,她還是向後退卻了三步。
阿彌故作無趣道:「我並不喜這群修士虛偽的做派。就送你到這了,不必言謝。」
想到之前阿彌說的那句「沒用的東西」,黎幼薇倔強地嘟囔道:
「誰要跟你說謝謝……」
要不是她來的快一步,自己也能引開水祟,不就……是時間長一點嘛。
阿彌轉過身離去,笑意忽然斂卻,她惜字如金地擲出幾個冷冰冰的字眼:
「我們以後還會相見。」
真是奇怪的人。
半晌,黎幼薇風塵僕僕地趕到同門的聚集地。
她顯得是那樣狼狽,衣袂的兩角都被燒出黑窟窿,滑稽可笑。
她恭敬作揖:「堂主,我回來了。」
「嗯。對了,霸天,把陣法防線穩固好。昭纓記得讓武部弟子續好箭矢。水祟長居水下視力極弱,但聽力甚好……」
莊禮音的眼神有意無意地帶過黎幼薇,但是僅僅是一瞬,隨後便雨露均沾地落在她的得意門生池昭纓上。
黎幼薇自知碰一鼻子灰,很是識趣地走回弟子之後,共設陣法防線。
果然自己哪怕曾一隻腳踏入鬼門關,依舊被認作理所應當。
但是黎幼薇心態好。
她不在乎。
畢竟這具身軀又不是真正的自己,活下去才是希望,別人的疑目與自己何干?
所幸有斬情堂池昭纓的「百里箭」加持,鎮壓水祟還算順利。
怪不得是原著里的女主。黎幼薇感嘆。
故此池昭纓不過十招,雖未徹底絞殺水祟,但弟子與堂主聯手將水祟重新鎮壓回寒江,當地村民感激涕零,歡欣雀躍。至於縱火原因,先擱置後提。
十日後。
不負堂,別鶴閣。
彼時晴光正好,悠悠楊柳陰翳下,一位中年白髮女子坐在輪椅上,只手翻看典籍。
白髮女子是不負堂的堂主,名喚宋音塵,顰笑溫婉動人。但平日裡她深居簡出,靠輪椅而行,門下弟子無甚功績,看不出個中名堂。
有關宋堂主的傳聞甚少,最耳熟能詳的是當年封印魔尊林疏雪時,她走運成了唯一的倖存者,被魔修吸收元魂,故此一夜白頭。
都道她容顏不老,已有三百歲年紀,但不知其真假。
黎幼薇則躺在懷抱大的合歡樹樹幹上,長嘆息畢,感嘆道:
「師父。我好菜啊。」
聽到黎幼薇的抱怨,她充耳不聞般將典籍翻過一頁。
宋音塵神色泰然:「嗯。」
日頭不聲不響地西移,餘暉有些刺目,黎幼薇用樹葉遮住雙眼,羨慕地說道:
「師父啊,什麼時候能不用木劍啊,我看斬情堂每個弟子都分到好高端的配劍。靈光閃閃的,好厲害。」
宋音塵頷首:「嗯。聽到了。」
於是又翻過一頁。
也不知道師父是不是真的耳背。
黎幼薇面露羨色,她比劃著名劍招,「貼心」地補充:
「師父,好漂亮的劍啊!劍周好多光,出招的時候嗖嗖的~」
黎幼薇自襁褓時便被宋音塵收留,至今足足十五年。黎幼薇想的什麼、肚子裡什麼心思,宋音塵閉著眼都能想到。
於是乎,宋音塵無情拒絕黎幼薇的內在請求:
「經費不足,湊合著用。木劍和鐵劍都是劍,無甚差異,而且木劍對你的心性大有裨益。」
黎幼薇扶額:「……」
她頭一次知道,還有人能如此振振有詞地解釋自己窮,還窮的理所當然。
的確,從不負堂外遭受風吹日曬、位置都岌岌可危的牌匾來看,橫豎都透著寒酸二字。
黎幼薇深以為,這不負堂的不負寓意是祈禱師父早日還清建堂的債,永不負貸。
「活得久還是有好處的,把別人熬死就不用還錢了。整挺好。」
黎幼薇自顧自地嘟囔了一句。
話音剛落,背後兩道頗具騰騰殺氣的目光就投射過來。
「嗯?」宋音塵面無表情。
黎幼薇內心咯噔。
遭了遭了,她忘了師父大人不僅一窮二白,還死要面子這回事了。
「啊……對,」黎幼薇跳下樹,笑嘻嘻地捏著宋音塵的肩膀,「我說師父大人,就不考慮考慮納新弟子嗎?」
她才發現,師父她老人家看的哪裡是劍術典籍,而是整個清風派的帳本。
「乖徒,你覺得呢?」
宋音塵「啪」地一聲合上,仿佛關愛智障般地望向了黎幼薇,沒有正面答覆。
黎幼薇從她師父大人的神情里讀出「養你一個就傾家蕩產,再收留一個,直接到歸墟山開荒」的意味。
宋音塵無惡意地乜斜一眼黎幼薇:
「不要假意獻殷勤。你獻殷勤准沒好事。」
「不過,近日清風派開辦納新大典,莊堂主確是邀請我同去,又推辭不得。」
黎幼薇理解,宋音塵象徵性的出席,然後跟黎幼薇上課一般打瞌睡是吧。她理解。
「唉,這預算又要吃緊了。不能讓你過捉襟見肘的日子。但為師自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