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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不仁不義,我就是欺君犯上。你說的好,說的特別好啊。」
宗溫茂放肆地大笑起來,等他笑夠了,轉身離開了陰森的牢獄,將鞭聲隨擲給手下,冷冷地囑託道:
「接著打,等她招。」
隨後鞭聲此起彼伏,而從始至終,凌霄都沒有透露鴉月的一點信息。
聽到這裡,宗懷玉心臟狂跳,終究還是陷入兩難的境地。
這是一條人命啊,畢竟凌霄伴隨宗懷玉出生入死,可若是凌霄死了,這個時候的鴉月想不開怎麼辦。
她思量片刻,還是決定起身奔回。
「黎仙師,黎仙師。幫幫我、這次一定要幫幫我。」
此時,黎幼薇正尋找下一個藏身之所、又想著如何才能拿回雙魚玉佩時,宗懷玉忽然氣喘吁吁地跑。
黎幼薇目不轉睛地盯著四周的地形,無可奈何又溫柔地說道:「又怎麼了。」
「我……我爹。」
宗懷玉還來不及把氣喘勻,黎幼薇咬破指尖在一處牆角標記地點,隨後起身尋找陸笙笙和鴉月,正是應接不暇,「嗯」了一聲。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宗懷玉忽然吐出來一句,又將話語咽進了肚中。
黎幼薇見四下無人,快速躲避官兵的視線,隨後終於看到陸笙笙的背影,她一刻也不敢耽誤,直直地走去,生怕來得晚了就有半分閃失:
「殿下說重點。」
可是宗懷玉還是猶猶豫豫地,畢竟一邊涉及父王追問,一邊涉及兒時伴讀摯友的性命,怎麼都不好抉擇。
黎幼薇朝著陸笙笙飛奔而來,將陸笙笙攬入懷中,隨後她打量起後者,看看身上有沒有傷處。
「怎麼樣?」
陸笙笙搖頭,又將符紙完完整整地遞還給黎幼薇:「承蒙師姐庇佑,我自然無事,只是敖霜她有些……」
幾人的目光隨著陸笙笙話語而望,只見鴉月抱著父皇母后的屍首嚎啕大哭,她只是伏在父母的膝間痛哭。
「勸不住。」陸笙笙搖搖頭。
她緊接著又看向黎幼薇,天真的瞳眸中透露著一絲疑惑:
「師姐,還要點穴讓她睡一會嗎?會不會那些影衛再次追上來。」
黎幼薇遲疑了一會。
親眼看到爹娘在自己面前自戕,目睹家破人亡,昔日桃花源般的故國在頃刻間毀於一旦,換做誰都不會那麼平淡的接受的。
很多人都記得她是年少有為,她是大雁城中眾星捧月的豪傑,都記得她征戰殺伐,卻唯獨忘了她是有感情的人、活生生的人。
黎幼薇呼出一團白氣,輕輕道:
「哭一會吧。起碼這對清除執念有好處。」
如果連爹娘的最後一面都不能讓她看到,那對她實在太過殘忍了。
隨後她偏過頭,問向宗懷玉:「剛才殿下想說什麼?」
宗懷玉勉強組織好語言,她盯著鴉月的身影,決定了很久,方才小聲地說道:
「我……我方才在天牢看到,凌霄姑娘似乎正在被動用極刑,似乎在問敖……鴉月的情況。」
「什麼。」
鴉月還是聽到了。
她倉皇站起身,擒住宗懷玉的瘦弱的雙肩,像是發瘋一樣搖晃起她的肩膀,無助又崩潰地說道:
「凌霄在哪?告訴我她在哪!說啊,你說啊!」
宗懷玉懵了。
這是宗懷玉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敖霜,以往她作為公主伴讀,身著學士服時彬彬有禮,儼然一副清廉文官的模樣,可沒想到如今瘋瘋癲癲地,好像隨時能將自己拆吃入腹。
「你方才說什麼。為什麼不說。」宗懷玉問道。
她被搖得頭昏腦漲,但還是拼盡全力說道:
「在天牢。」
鴉月趕忙將屍首用麻席裹起,沉重的重量壓在鴉月的身上,她下意識地朝著天牢的方向奔去,可是卻重重摔在了雪地中,狼狽至極。
大雪染白了尚才及笄一年的少女的青絲,仿佛給殺伐的故事都劃上最為悲愴的一筆。最悲哀的是,生死離別只是萬千征戰的小小縮影。
「敖霜。」宗懷玉望著那個背影,牙底微微泛酸。
「讓她去吧。現在應該審問完了。」
現在的宗溫茂已欲用假玉璽將計就計,擬作假聖旨強行占城。鴉月踉踉蹌蹌地跑入天牢,天牢此時此時杳無人至。
凌霄雙眸緊闔,衣裳上毫無完好之處,都被鮮血染紅,看到來者,她面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
鴉月額際冷汗涔涔,她匍匐著走到凌霄的身旁,先是停滯了一瞬,隨後才難以置信地試探著她的鼻息。
「殿……下。」
恍惚間,凌霄握住她的手腕,虛弱無力地說道。
第46章 〇四六/告誡
鴉月拉住虛弱的凌霄, 她雙目盡然是渴求與無助:「我觀察過,外面沒有人。我現在帶你走。」
她可是現在淮茵城唯一可以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人。
如果連她都死了,鴉月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撐下去走下一段路。
然而, 她並沒有拽動凌霄。
「不必了,小殿下, 」凌霄唇瓣翕動, 她艱難地搖搖頭, 「我自知時日無多,但能撐到見到小殿下, 是……是凌霄的幸事。凌霄……感激涕零,無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