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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著與長相全然不符合的心境,很多人在見到視覺上帶給人明媚如玫瑰的女人,都會下意識給對方貼上碎鈔機器、花瓶、性格不好惹之類的標籤。
但段江離如果想的話,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就能讓任何人都跟她相處得很愉快。
初靜並不在意她的溫馴,她知道這只是她的偽裝,目光落在她無暇的臉頰上,語調輕幽:“作為賠禮,我想我該請你去餐廳,但是我現在更想帶你回家。”
“這可怎麼是好?”
她看上去真的很苦惱,極其惡意的暗芒在眼底浮現,又像是眼睫影影綽綽打下帶來的錯覺。
段江離覺得她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絕非欣賞,而是遺憾和惋惜,因為此時的自己看上去太過光鮮,並不符合初靜的審美。
她又變得不正常了。
段江離知道,初靜在面對其他人時絕不可能是這個態度,但她私底下必然是帶著點只有親信才知道的神經質。
對普通人來說,這種神經質足以讓人感到恐懼,但段江離卻適應良好,莞爾道:“我都可以的,看阿靜的想法。”
初靜從善如流,欣然採納了她的意見:“那就請你跟我回家吧。”
段江離沒有絲毫遲疑的應聲。
她並不怕初靜對自己做什麼,她畢竟也不是毫無背景的普通人,在沒有談妥‘價格’之前,初靜敢對她做出太過火的事情,段父絕對是能從她身上撕下一塊肉下來的。
沒有生意人會做這種賠本買賣,初靜看上去也不是瘋到這種程度的人。
心底有底,自然也就不需要猶豫。
橘紅的雲彩遍布天際,這座熱鬧的城市已經快步入晚高峰時期,段江離拿起包從沙發上站起來,那邊沉默寡言的助理已經將遮光眼鏡遞了過來。
不過是在黃昏時與紫外線短暫的接觸,初靜的眼睛就已經感到了些許不適,眼尾暈出了些許紅。
她從善如流的戴上眼鏡,朝段江離伸出手。
冰涼的觸感,是夏季所有人都不會排斥的體溫,段江離覺得自己像是握住了寒涼的玉。
這是很不正常的體感溫度,段江離不知道這是因為對方吹空調吹太久了還是因為本身身體的病症導致的。
她跟上初靜的步伐走出了待客室,兩個風格各異的大美人相攜而出,讓人明里暗裡的移不開視線。
然而無論是初靜還是段江離都是從小就習慣了別人注目的人,對此沒有絲毫不適。
走進專用電梯,在電梯門即將關上了一剎那,初靜突然湊近她。
“他們都在看著你,”細膩如白玉般的指尖勾著段江離的髮絲,初靜湊到她耳邊,姿態親昵曖昧,“江離喜歡這樣嗎?”
“…………”
這句疑問,得來的是段江離難得的沉默。
她早知初靜的不可控,美好的皮囊掩蓋下是誰也不清楚什麼時候會發瘋的行為,她也早就猜到了初靜並不介意外人知道她的性向。
可知道和廣而告之差別是很大的。
段江離是真的有點麻,兩個女性在一起,無論姿態有多親密都能被看做是單純的閨蜜,可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幹無異於不打自招,想闢謠都沒人信。
萬一初靜跟段父沒談攏,她也覺得虧了呢?
面對著她的沉默,初靜輕輕地笑了一聲,若無其事站直身子。
段江離感受到了她隱含的惡趣味,她未必是真的不顧後果,只是單純地想看她被打得措手不及。
——好像不給自己製造點麻煩,她就會渾身不舒服。
段江離沉默,雖然她只在乎利益得失,也能因為利益而損己,可初靜卻明顯是一個只要能愉悅到自己,哪怕自損八百也願意的愉悅犯。
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其實不太適合做生意。
向來長袖善舞的段江離,也在初靜毫無邊界意識的突然襲擊下沉默下來,初靜注視著她,足夠優越的臉部線條締造了她侵略性極強的長相,如同沾了晨露的玫瑰,晨露的清雅和如火般熱烈的華美縈繞混合,是令人心神俱顫的純然嫵媚。
尚且還沒有任何感情經歷的段江離,哪怕再聰明在沒有經驗的情況下也總有應對不了的場面,初靜不會讓她成長起來的。
初靜多麼、多麼想現在當著他們的面,將她像禮物一樣一點點拆開,跟她溫存纏綿。
不需要在意道德,無所謂世俗眼光,溫馴得如同羔羊,將一切都通通拋在腦後。
可還不是時候。
她反覆的告誡自己,抑制住那種迫切的、幾乎快壓制不住的衝動。
初靜耐心地撫慰著自己,初出茅廬的小狐狸什麼都沒有察覺,等電梯門開啟時,才發現初靜站在原地不動,不由疑惑地投來視線。
她微微一笑,這才邁步走過去。
司機早已等候多時,此時離晚高峰還有些時間,但路上的堵塞已經頗見端倪,段江離注意到司機似乎在朝著郊外開去,不禁挑了下眉。
扭頭看向初靜,對方已經在路上閉目養神起來,蒼白的膚色在此時顯露出一種琉璃般的易碎感,讓段江離不自覺想到初靜進待客室時她所看到的。
她只能用明亮二字來形容那時候的初靜,明明她因為身體原因永遠都不可能正常出現在陽光下,明明她站在室內,然而那時的她看上去卻一點都沒有沉鬱陰森的感覺,像是渾身都沐浴著光輝,皎皎如明月,一點都不像這個圈子的人,有種淤泥中也能聖潔如初的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