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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靜不習慣用指紋鎖,她的指紋天生較淺,解鎖總要費些功夫,而普通的防盜門對段江離來說根本沒有防盜的功能。
這不是一間正常的屋子,床竟然被擺在客廳,根本沒有招待客人的地方。
段江離一點都不奇怪這種布局,這是個兩居室,採光最好的臥室是畫室,另一間是書房,對初靜來說,這兩樣都是比睡覺的地方更需要合適的空間。
臥室的燈還亮著,她推開畫室的大門,果不其然看到了初靜的身影。
第69章
明亮又舒適的打光, 並不雜亂排列整齊的畫布和工具堆積在室內,中心處支起著畫架,坐在畫架前的人如同粉墨潑灑於書頁間, 並不張揚奪目,卻在頃刻間抓人眼球, 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怎麼回事?”腦海中的聲音帶著點不敢置信的恍惚。
太奇怪了……
並不是奇怪於這個人不是初靜,而是她身上的氣質太奇怪了, 溫和寧靜,平淡悠遠,不帶絲毫戾氣。
有一種從未遭受過苦難的雲淡風輕。
段江離僵硬在原地,她知道, 自己還是來晚了。
初靜想通了, 她竟然想通了。
怎麼可能呢?
那樣的仇恨,那樣多的死人,她真的承擔住了?她真的負擔起了?她竟然承受住了?!
段江離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
她竟然走出來了?!
她怎麼可以走出來?!
段江離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將最後一筆畫完, 初靜這才擱下畫筆,從收到保鏢的消息開始,初靜就知道她肯定是會來找自己的。
她轉身看向段江離:“你來了。”
初靜戴了一副細框眼鏡, 看上去多了幾分書卷氣, 段江離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沒有仇恨,沒有陰鷙, 只有一種仿佛能容納眾生一般的包容平和。
這太不正常了。
她竟然開始不厭惡、不排斥甚至不仇恨她了。
說不清什麼感受, 這比殺了段江離更叫人難受。
被限制接觸初靜的那段時間,段江離比大多數人想像的都還要焦躁, 因為她清楚自己是初靜情緒不穩定的罪魁禍首,只要自己還能出現在初靜面前, 對方就永遠不可能跟自己和解。
她太了解初靜了,這樣堪比地獄一般的前世,沒有人能夠釋懷,沒有人能夠放下,一輩子都不可能治癒。
可阿靜不一樣。
她無比篤定,只要沒有干擾,初靜總是能想通的,就像令無數人無法接受的父母不愛自己,初靜卻在很小的時候就接受了。
並不是如段江離一般的冷漠,段江離生來就反社會,對誰都只有惡意沒有好感,但初靜不是,她身上有一種常人不具備的神性。
父母不喜歡自己?沒有問題啊,沒有誰規定父母就一定要喜歡自己的孩子,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講究緣分的,她跟父母之間恰好就缺少了一點緣分,沒什麼可在意的。
難道他們缺她吃缺她喝的了嗎?沒有。
既然都做到了為人父母的本分,那為什麼還要去強求別的呢?
難道自己很想擁有父母的愛嗎?沒有。
那還有什麼可糾結的?
初靜從來都將一切看得很淡,對什麼都很友好,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放在心上過。
無論是一直陪伴她的保姆秦萍,還是一直在堅持的繪畫,亦或者是真誠以待的好友。
她接觸什麼都會拿出認真的態度來,但也真的將一切都看得很淡。
而現在她又回到了那種狀態中,不,是比之前更甚。
曾經的初靜就像是武俠小說里擁有赤子之心的武學奇才,看似心靈完美無瑕,但其實到處都是能被有心人利用的破綻。
而現在她卻成為了那種到老仍保持著赤子之心的人,見慣了人性最醜陋的一面,卻依然相信世間美好。
苦澀的滋味湧上心頭,段江離情緒激動的抓住初靜的手,搖搖欲墜的理智像是迎來了崩塌,她試圖從初靜身上找出恨自己的證據,卻一無所獲。
“你是恨我的對吧?你一定是恨我的對吧?阿靜,你告訴我,你是恨我的對嗎?”
她像是瀕死的人抓住了生命之中的最後一根稻草,搖搖欲墜得仿佛只要聽到了不是期望中的答案立馬就會絕望的死去。
她是那樣的期盼得到想要的答案,臉上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渴求。
初靜垂眸看著她,爾後平靜地搖頭。
她是真的放下了。
了嗔痴,斷情絲,多忘執,前塵往事,生死離別,不落心中。
段江離眼裡一下便沒了光,她跌坐到地上,難以置信地搖頭,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不願意看到的畫面甩出去一般。
初靜提醒她:“地上涼,你的身體會受不住。”
但並沒有攙扶的想法,放下了,不代表不厭惡。
段江離充耳不聞,初靜也不再提醒,不知過了多久,段江離像是恢復了冷靜:“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