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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走過去,吳知璇發現有人站在自己的跟前,慢慢抬頭,發覺是楚幕。她嘴角緩緩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她低低地說:「楚幕,為什麼救護車在安慰受傷的人總是要給你蓋上一條毛毯,讓你坐著喝水呢?」
吳知璇很少連名帶姓地叫楚幕的名字,楚幕彎腰伸手撫摸上她的臉,吳知璇很憔悴。
「因為毛毯和溫水能夠安撫你的情緒,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心慌或者哪裡不舒服?」
吳知璇搖了搖頭,眼神還是很茫然,她盯著不遠處的一塊地面,白莎莎雖然已經被救護車抬走了,但是血跡還留在地磚上,滲入縫隙中,應該很久無法沖刷乾淨。
「就在那兒,她落下的地方就在那兒——」吳知璇喃喃說,「我看著她從我眼前跳下去的,我來不及抓到她……我的反應是不是太慢了一點?以前我爸爸跳下去的時候,他也和我說了很多話,但是我沒有理解,現在白莎莎也是一樣,她也和我說了很多話,我也沒有理解。她問我能不能幫她,我卻說只能看證據……」
楚幕慢慢上前,手繞過吳知璇的後頭,按住她的後腦勺,讓她靠在自己的懷中。
「不是你的錯誤,你沒有犯錯。」
吳知璇父親跳樓去世的時候,她沒有哭過。現在白莎莎當著她的面跳樓,刺激了吳知璇,但吳知璇還是沒有哭。
吳知璇悶在楚幕的懷裡,靠在她的小腹上,雙手環住楚幕纖細的腰身,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楚幕,我記起來了,我還要去寫檢討。」
檢討?
楚幕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低頭看著吳知璇的頭頂,覺察到她不肯面對內心的震撼而選擇了逃避。
就和當時她面對她父親的死亡一樣。
「今晚你跟我回家吧。」楚幕開口說,「你這樣的狀態不適合讓阿姨看見擔心。」
「嗯。」吳知璇用力地在她懷裡點頭。
楚幕摸了摸她的腦袋,扭頭看著民警,「口供做完了?你現在能回家了嗎?」
「大概做完了吧……」
「我去問問。」楚幕轉身要走,但是吳知璇仍舊抓著她,楚幕無奈拍著她的手臂說,「你先鬆開我……」
吳知璇後知後覺地鬆開了楚幕,看著她去找民警談話。吳知璇攏了攏身上的毛毯,似乎明白了救護車總是給目擊者毛毯的原因,很柔軟,很溫暖,給人安全感。但對於吳知璇而言,楚幕在身邊,她的香味和她的體溫更有安全感。
吳知璇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楚幕,看著她和民警交談完畢,轉過身來朝著自己走來的那幾步,吳知璇的思想凝滯了,她好像走入了一片虛空之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眼中只有朝著自己走來的那個人,她的步調很緩很慢很穩重。
穩重似乎是楚幕天生帶的屬性,她有著屬於傳統的儒雅高貴,和中英混血的漂亮臉蛋似乎格格不入,但渾然一體。
吳知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喜歡楚幕,或許是在高中發布考試成績她總是贏過自己一分,或許是在某一天在教學樓的陽台上看見她望著天際線的側影,又或許是體育老師要求她們跑圈兒自己跑不動而楚幕在超過自己的時候輕聲說了句「加油」。
楚幕是完美的,她好像沒有缺陷。
可能在意識到自己喜歡她的那一刻,實際上已經喜歡挺久了。
「你的調查筆錄已經弄完了,我和民警說過,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聯繫我,我是你的律師,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繼續留在這裡,跟我回家吧。」楚幕走過來不緊不慢地把事情交代地一清二楚。
吳知璇覺得那一句「跟我回家吧」有一種曖昧的語態在裡面,她站起來,楚幕主動把毛毯接過還給了救護車,然後回來和吳知璇說:「我的車子停在外面路邊,你能走過去嗎?」
「我只是稍微受了點刺激,又不是摔斷腿,不至於走不動路。」
楚幕微笑,和她並肩朝著車子走。
上了車子坐穩後,吳知璇打開手機在看一張照片。楚幕瞄見了那是一副畫在黑板上的幾何圖形,於是問:「這是白莎莎留下的?」
「嗯,她叫我不要太快擦掉,我覺得這是她留下的什麼信息。」
「知璇,白莎莎的事情不用著急。」
「好。」吳知璇嘴上答應,但沒有關掉手機,繼續研究著黑板上留下的幾何圖形,總覺得這圖形好像在哪裡見到過,在哪裡呢?
楚幕知道勸說無用,於是也不強求,安靜平穩地把車子開回了家。下車的時候,楚幕問:「阿姨的手機號是多少?」
「嗯?」
楚幕抬頭:「你不回家總要給阿姨報備一聲吧?不過今晚還是由你自己報備,找個理由說不回去了,如果由我替你打招呼,阿姨可能更會擔心。」
吳知璇腦殼卡殼了一整晚,想了想才跟上楚幕的思想邏輯,並且很快和周女士通電話報備夜不歸宿的問題。
楚幕見她掛了電話,依舊還是要周女士的聯繫方式,吳知璇最終交出了電話號碼。楚幕解釋說,說不定以後有事情要聯繫阿姨。
吳知璇不置可否,在等電梯的時候,吳知璇忽然問:「你的父母都在國外,你在這裡的緊急聯絡人是誰?」
楚幕說:「我有親戚在A市。」
吳知璇點點頭。
這一次來到楚幕的家裡感覺有所不同,吳知璇不知道哪裡變了,但是直到楚幕關上了門在玄關開燈換鞋的時候,吳知璇莫名地開始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