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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知璇心裡沉了沉,她看著白莎莎,從她的臉上看不出此刻心情。
白莎莎撩動了一下頭髮,繼續說:「我曾經掙扎過,但是無能為力。我曾經想過逃走,但是一個沒有身份、沒有收入的我又能做什麼?我想過求助,但是我求助的人都背叛了我……」她慢慢抬起頭,直視著吳知璇的眼睛,苦澀笑:「每次被找回來後,我會被餓著,可我一有機會還是會跑,但是到了最後一次……我是自己主動回去的。否則能怎麼辦呢,在外面我會被餓死的……」她苦澀地笑了一下。
她就這樣坐在窗邊的桌子上,若無其事地和吳知璇說著從前的事情,仿佛那些事情里的悲劇主人公不是她一樣。
吳知璇感覺到一股揪心的痛楚席捲而來。
白莎莎的皮膚在外面的陽光中閃閃發光,在這個年紀,本該天真浪漫,可是她的神態卻仿佛已經走完了一生。
「你知道那些男人的名字嗎?」吳知璇問。
「本來不知道,那些地方很暗,他們總在晚上來,但是後來我在網絡上看一個人的照片,我認出了他。說起來很可笑,他是個成功的企業家,同時也是個大慈善家,天使福利院就接受了他的捐贈,有一天我還看見他來福利院裡接受錦旗呢。」少女懸空的雙腿晃動了一下。
「還有誰?」
「我這兒有個名單,但是告訴你有用嗎?」少女指了指自己的腦門,依然在笑。
吳知璇捏了捏拳頭,她不是警察只是個初入社會的實習律師,告訴自己這些事有用嗎?她也不清楚。
白莎莎繼續笑著:「你是律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啊。」
「請說。」
「如果前幾次是不願意的,但是到了後面,為了賺錢,不得不和他們……交易,這還算不算犯罪?」白莎莎鼓起勇氣問,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睛上布下了一層陰影。
吳知璇沉默片刻,抬頭問:「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幾歲?」
「大概十二三歲吧。」
「如果你沒有到十四周歲,按照《刑法》規定,無論你是不是願意,對方都要負刑事責任。」吳知璇答,「至於超過十四周歲的部分,不一定都是要用暴力壓制你才算犯罪,只要你不願意,只要違背了你的意志,對方強迫你的都算犯罪。例如用藥物,用言語威脅或者其他違背你意志的方法……只要你心裡不肯,都是犯罪。」
白莎莎嘆氣說:「可惜我當時什麼都不懂,我要是早點遇到你就好了,我遇到的律師都不像你這樣,他們都覺得我在胡說八道。可能因為我想指證的人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吧,沒有人願意相信我。」
吳知璇沉默了。
白莎莎忽然說:「那你呢,你是不是願意相信我?」
「我是個律師,我只相信證據。」
白莎莎無奈聳肩:「我還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從那件誹謗案來看,我以為你是個相信直覺的人。」
外面的風吹了進來,掀動了白莎莎的長髮。
吳知璇放在桌上的手機又在震動,是楚幕。她瞥了一眼,然後問:「你能提供什麼證據?」
白莎莎說,「我就是證據,這不行嗎?」
吳知璇抿了抿嘴,有些話不方便說出口,「你跟我去警局報案錄口供吧。現在天使福利院送養案已經正式立案,你的事情如果是真的,可以一起調查。」
白莎莎頹然一笑:「連你也不相信我。」
「我只能相信證據。」
「那我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白莎莎道,把耳邊的碎髮夾在了耳朵後面,不得不說,她的側臉弧線很優越,是個美人胚子。「對了,吳律師,你和當時一起坐在k記里的那位漂亮姐姐真的是一對吧?我看人很準的,你喜歡她,她也很喜歡你。」
吳知璇渾身一震。
連她都能看出來自己喜歡楚幕?楚幕呢?也真的喜歡自己嗎?
白莎莎繼續說:「那位姐姐外冷內熱,好想很難追的樣子,其實應該很在乎你。有些地方可以偽裝,但有些地方偽裝不了,她和你十指交叉的時候,她親昵地喊你的時候,目光都很真切,是真心實意的、沒有反感地做這些。」
吳知璇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況,似乎真的是這樣。
「好了,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謝謝你陪我走完最後一程。對了,黑板上的畫不要太早擦掉,永別了。」
吳知璇聽見最後三個字,渾身激靈,背後竄上一層雞皮疙瘩,預感到不妙有事情要發生,她朝著少女剛靠近一步,卻見少女非常迅速地站在了課桌上,快速竄到了窗戶邊,這裡是五層樓的高度,下面是硬實的水泥地面。
吳知璇的心繃到了頂點,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任何一個字,就見到少女從窗戶上一步跨了出去,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黑板上留下的抽象幾何圖形此刻仿佛變成了梵谷畫中的鮮艷線條,隱隱約約地,好像看見有人對著星空在嘶聲吶喊。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有事。
第56章 56
當楚幕趕到這所學校的時候,救護車和警車的警示燈正在此起彼伏地閃著,刺耳的警告聲充斥耳朵,刺激著鼓膜,讓人覺得頭疼。
她很快就在一輛救護車旁邊花壇上找到吳知璇,她正蓋著毛毯,垂著頭,手裡捧著一杯水。
楚幕看著她的神情,她似乎正在出神,嘴唇發白,雙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