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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水之前,使相說什麼?」
林仁肇好奇地問了一句。
「沒,沒什麼!」
李重進收回了自己這輩子不釣魚的話,輸給這樣的怪物,貌似不丟人。
林仁肇笑道:「那使相是不是透露一下,為何在這洞庭湖畔,按兵不動?」
此番受命南下平叛,依照林仁肇的打法簡單粗暴,直接利用水軍的優勢,以洞庭湖為中心,縱橫於湘水、資水、沅水、澧水之間,將四大水系周邊的武陵、岳陽、汩羅、湘陰、望城、益陽、沅江、漢壽、津市、安鄉等地掌控其中,以水軍的優勢奪取荊南。
但是此舉受到了李重進的反對,他選擇了在洞庭湖按兵不動。
林仁肇不解其意,但李重進卻賣起了關子,並不言明。
林仁肇勇猛果敢,長於戰術,但戰略方面,略遜一二,不知李重進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見李重進天天釣魚,便與之打賭,看誰收穫更豐。
結果顯然!
李重進笑道:「願賭服輸,其實以大統領的才智,要不了幾日,亦能看出端倪。」
「此戰有兩個打法,其一便如大統領所想的那樣,直接控制水路掌控全局。此法的好處是見效快,弊端是吃相難看。現在武平大軍聚於武陵,這武陵城不太好攻。」
「我們打著平叛的口號而來,結果不分青紅皂白地一通亂打。於未來治理也大為不利。在江陵這些時日,想必大統領亦知周行逢此人,在武平還是極有民望的。」
林仁肇認同的頷首。
周行逢對於昔年的兄弟舊部,殺伐過甚,但是對於百姓以及武陵蠻卻很有手段,格外重視民間疾苦。
尤其是兩年前,荊南大飢,周行逢主動開倉賑災,使得無數百姓得以存活。
這開倉賑災在尋常年代並不奇怪,可是五代十國,向來都是官兵搶掠百姓的,哪有官員開倉接濟百姓?
除此之外,周行逢督課農桑,治民也是條教簡約。
荊南之地在周行逢的統治下,號稱人民化之,率務稼穡,四五年間,倉廩充實。
不講道理的一通亂打,固然能夠速平荊南,卻會留有嚴重後患。
李重進續道:「故而,我選擇第二種打法。任由張文表攻城略地,而我們就以後勤不足為由,駐軍於洞庭湖。待張文表幫我們取得荊南之地以後,再從他手中將荊南之地奪來。我們打的是反賊張文表,合情合理,任誰也說不了閒話。」
林仁肇瞬間大悟,笑道:「我明白了,使相此招高明。此刻想必周行逢急得都要吐血了吧……」
周行逢受到了盧多遜的算計,被張文表殺得大敗,本來就身體有恙,直接氣得臥病在床,將軍權交給楊師璠,命他破敵。
楊師璠用兵沉穩,心知周行逢慘敗臥病,影響極大,決定步步為營,將兵馬聚於朗州武陵,以正兵平叛。
李重進便在這時出兵荊南,直接駐兵洞庭湖,與朗州武陵隔湖相望。
楊師璠瞬間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若是出兵平叛,武陵空虛,李重進、林仁肇可輕取武陵。
武陵是武平的核心,武陵失陷,武平等同滅亡。
可是為了平叛,他們將兵力聚集在武陵,周邊城鎮防禦薄弱,抵擋不住張文表的叛軍……
李重進按兵不動,完全占據了不敗之地。
楊師璠真要是出兵平叛,這送上門的武陵,不取白不取。
在大利面前,讓人說幾句無妨。
不敢出兵,他們便能名正言順的以中原王師,將張文表攻打下來的地盤,一舉收復。
這吃到嘴裡的肉,可沒有吐出來的道理。
屆時,武陵孤城一座,已無攻打的必要了。
第九章 議降 奢靡
周行逢、楊師璠給李重進堵到了武陵城,進退兩難。
但真正糾結的還屬張文表。
占據潭州長沙的張文表此刻坐立難安,半點也沒有勝者的模樣,時兒坐,時兒站,時兒走,時兒停,片刻都靜不下來,不知如何是好。
張文表此人優柔寡斷,性子懦弱,卻好高騖遠。
探知周行逢身體抱恙,怕他在臨終之前,清算自己為其子鋪路,先一步高舉旗幟造反,搶得先機。
張文表從一開始就沒有將事情鬧大的意思,他所思所想,無過於自保而已。
張文表對於周行逢很是忌憚,壓根沒有立即統御荊南的打算準備。
想著衡州過於貧瘠,困於此處,無異於自取滅亡,便大膽地出兵搶占潭州長沙。
長沙居於荊南要地是唯一可以與武陵媲美的要地。
拒長沙而抗武陵,待周行逢病故以後,欺負他那十歲出頭的兒子,坐擁荊南。
這便是張文表的最終算計。
結果羅幼度派遣李重進、林仁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師南下,駐紮於洞庭湖畔,將周行逢、楊師璠的兵馬堵在了武陵。
然後荊南多地任由他攻取,張文表也算一方豪強,自是明白,這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羅幼度派兵南下,絕不是簡單的平叛,給自己攻取荊南的機會也不是好意,而是打著讓自己過一遍手,然後取之。
待自己全取荊南其他地方的時候,就是自己滅亡之日。
最讓張文表抓狂的是,他還不敢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