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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中原兵馬戰必勝,攻必取。
結果就是利州與葭萌關的防線全線潰敗,大帥韓保正副帥李進生死不知,悍將王審超陣亡,都監趙崇韜退兵劍門關。
孟玄喆半晌才失聲道:「怎會如此?」
他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一個背鍋的。
韓保正、李進、王審超、趙崇韜的應對並沒有過錯。
但他們就是敗了,敗得乾淨利落。
說明什麼孟玄喆豈能不知。
利州與大小漫天寨的攻防戰直接表明了久經沙場,百戰餘生的中原老兵,與習慣了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蜀兵之間,那不可逾越的實力差距。
雙方實力的差距已經到了,在占據城寨、防線等地理優勢的情況下,都無法彌補的地步。
孟玄喆理解了柯博臉上的那股恐懼,在沒有出錯的情況下給戰鬥力碾壓。
遠比王昭遠瞎指揮而導致的大敗更加動搖軍心。
大殿中先是一片死寂,隨即堂下的吳維出班道:「陛下,北方戰事失利,尚且還有劍門關,可以倚仗。而東方並無險峻關隘,更加不能再出意外。這兩路兵馬直逼成都,我西蜀亡矣。大將軍石頵年事已高,不復當年之勇。怯戰不前,委實難當大任。臣懇請陛下另選能人接替大將軍職位,以免大將軍懼敵,一退再退。」
吳維一直在給吳家給吳霖陽造勢,但自身並沒有公然詆毀大將軍石頵,只是背地裡讓人貶低他以抬高自己兒子。
同時利用吳家的人脈給朝廷施加壓力。
但現在吳維公然於廟堂上表態了,目標直指石頵。
其實知子莫若父,吳維對自己兒子的幾斤幾兩,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孟玄喆臉色猶豫,說道:「陣前換將,乃兵家大忌,恐生禍患。」
吳維道:「但以怯弱者為將,更會導致我軍陷入敗亡之境。」
孟玄喆還是保持了一定的理智,道:「此事讓朕好好思量……」他頓了頓,心底對石頵也沒有最初的信任,說道:「朕會派遣三司使為監軍,讓他去前線探查情況。」
忠州。
石頵在渝州休整了五日,足足五日時間,他親自安排渝州刺史組織百姓修葺城防。
這渝州等同北方的劍門關是東面蜀兵最後的屏障,渝州失守,意味著東路的中原兵馬能夠長驅直入地逼近成都。
渝州的重要也不言而喻。
只是這些年了,蜀地無戰事,孟昶窮奢極欲,蜀地官員無有不貪。
十數年下來,從未鞏固城防。
渝州各處地方年久失修,用來抵禦境內蠻族善可,對上百戰勁旅,堅持不了太久。
石頵心底最終的決戰之處便是渝州,不過他得給渝州爭取到足夠修葺城防的時間。
這也是他此刻身處忠州的原因。
石頵身為一員老將,一舉一動不說多高明,但每一步每一個意圖都極有章法,瞻前顧後,戰略思想非常明顯。
石頵耐著性子跟後方派來的監軍范禹僻解釋自己的意圖。
「范監軍,北方的戰事可見,中原實力之強悍,即便占據地理優勢,也極難彌補差距。相比高懷德的進攻,羅幼度的攻心更加可怕。面對高懷德,你至少明白自己怎麼敗得。對上羅幼度,他會讓你敗在哪兒都不清楚。並非某怯戰,而是安州、開州、萬州真的救不得。某手底下這三萬兵,只要入得萬州地界,一個都回不來。」
范禹僻並不是很聽得懂石頵的解釋,但石頵對羅幼度的忌憚卻聽出來了。
不過范禹僻還想看一看,再做決定。
當天夜裡,范禹僻便收到了石頵的最新命令:撤回渝州城。
第二十七章 指揮內行的外行
范禹僻氣急敗壞地找到了石頵。
「大將軍,這是怎麼回事?羅幼度還未抵達前線,大將軍又撤?背主之賊,就那麼值得將軍恐懼?只聽其威名,就瑟瑟發抖,退避三舍?」
如果說現在巴蜀廟堂上當前全心全意抵禦中原入侵的人物,第一位是孟玄喆,那第二位就是范禹僻了。
范禹僻對於羅幼度不說恨之入骨,卻也是厭惡至極。
當初羅幼度還是大周監軍時,與王景、韓令坤攻取秦、成、階、鳳四州。
范禹僻就是孟昶派遣的說和使者。
羅幼度將他好一陣羞辱,然後王景直接上手,一方硯台將之打倒,還踩了兩腳。
范禹僻最好面子,一直將此事視為奇恥大辱。平素在蜀地,沒少詆毀羅幼度。
哪怕羅幼度後來戰功彪炳,哪怕在蜀地為何保全孟昶的面子,歌頌羅幼度為政治正確,范禹僻也沒少在背後詆毀羅幼度,說他壞話。
結果羅幼度莫名當上了皇帝,還親征巴蜀。
這一下范禹僻的腸子都悔青了。
但是說出去的話,便如潑出去的水。
想要收回,那是不可能的。
范禹僻知道,自己這個三司使管著巴蜀錢袋,早就惹得諸多人眼紅。
只是孟昶、孟玄喆對自己很是信任器重,他人找不到機會弄自己。
羅幼度一旦覆滅巴蜀,就自己明里暗裡的仇敵。
分分鐘便能將自己這些年詆毀羅幼度的壞話,原封不動地捅出去。
巴蜀廟堂就沒有一個清廉的,隨便找個藉口,自己就吃不了兜著走。